鸵鸟主义
中国前卫艺术在几位留法留美的学者策展人及国内鼓动者与企业界的共同推动之下,在国际上办得有声有色。而国内艺坛也已与世界接轨,比如目前在广州就同时竟然有两个三年展。这本极为自然的进步情况却是让音乐界朋友们张口羡慕的,因为中国新音乐前卫音乐仍处在一无所有状态。这个落差也可在TOM.COM 网站的艺术部份(美术同盟的前沿艺术讨论)及音乐部份(少儿排行榜)点击相较之下立即可见。
当前中国音乐的一大危机就是中国乐坛生态的两极化:学院(西洋古典及其民乐镜像)与流行(英美摇滚及其本土复制)。而这两极化可绝非健康多元化的表徵,反而是中国古老的唯一正统意识形态和骨子里的极端保守主义之另一面。很不幸的是,古典乐(包括学院作曲)与摇滚乐两者都不是当下全球新音乐史向前发展所含盖的方向。
最有趣而且令人费解的是,中国音乐界的鸵鸟主义在中国的美术、文学、电影、记录片、平面设计、科学、电脑、哲学、文化研究、传统学术、经济、工业、时装、体育等文化生活各方面都找不到相等的对映。这对於中国这样一个音乐文化、音乐美学、音乐理论各方面在古代自先秦以来皆属全球最先进的国家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中国的朱载堉在明朝首先发明十二平均率理论,之後传入欧洲,直接影响了从巴赫到今天的许铎克豪森 (Karlheinz Stockhausen) 一脉相承的直线历史发展,而朱载堉的乐律在中国本土又产生过了什么影响?
对於世贸组织,奥运会,打破头也要挤进;对於最新版的盗版软体,英美情歌,好莱坞影碟、最快的电脑晶片我们绝不落洋人後;我们整天高喊「与世界接轨」;但我们没有一本现代音乐的专书中译本,没有现代音乐杂志,我们电台抵制新音乐,学校不告诉我们国外音乐实情,我们禁止合法唱片进口,我们没有现代乐乐评人。对於全球音乐艺术的进程我们是抱着「装看不见主义」,坚持「不参加主义」。因此,我们一辈子音乐文化赤字。
未来注意
凝视隐含权力结构。在音乐领域,中国甚至不是被西方凝视的对象。然而我们不能再将自我定位为渴望着被西方凝视的客体;我们必需跳出东方西方的思维方式陷阱。我们必需行动。
就在咱们还上演着「拂抽事件」,还在这篇文章里关心自己是否被洋人注视的当儿,日本,这本该同是「东方」的成员国,已经从被西方凝视的客体一跃而成为凝视西方的主体。日本是当今全球新音乐的主要市场之一,日本最大化妆品公司「资生堂」竟然赞助德国最前卫电子音乐家卡斯登?尼可莱 (Carston Nicolai) 在东京的展览,全球知名的三位欧美先锋作曲家目前竟需要在日本讨生活
未来的音乐圈终极必定是一个全球共同体,虽各国音乐各具地方特色,然而它必定是在同一个语境中同步前进。当前的重要关键是,我们必须加入这个共同体。我们不需要更多的後殖论述和反∕全球化之类的空谈话语,我们急迫需要的是文化扩张主义,行动主义!我们需要从官方、学院、企业、策划人、创作者、直到乐迷的携手合作。对於五光十色的世界音乐,我们需要全面开放,全面引进,全力创新,全力输出。
随着网路带来的资讯接轨与个人电脑的自给自足,新一代中国音乐人五花八门的声音已经呼之欲出,他们可能手无寸铁,但他们有国际视野,有混身的创造力。整个下面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新音乐之多样面貌,又岂是吾等旧世纪的旧耳朵所能梦见的?
文/姚大钧(声音艺术家?艺术史学者)
出处/《周末画报》别册第二十一辑,“中国:全球凝视”,2003 年月18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