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沉淀出的庆阳民歌


  庆阳市地处陇东黄土高原,东、南、西、北与陕西、宁夏相毗邻,唯西南角和本省的平凉地区接壤。辖西峰区和庆城县、宁县、镇原、环县、正宁、合水、华池七县。境内河流纵横,雨量适中,气候温和,土壤肥沃,是甘肃主要产粮区之一,是当年陕甘宁边区革命根据地的一部分。

  生息在这里的广大劳动人民,勤劳朴实,好歌善唱。无论是耕耘的农夫、放羊的牧童、砍柴的樵夫,还是描龙绣凤的闺女、洗衣汲水的媳妇、舂米磨面的太婆,都曲不离口。特别是华池、合水、镇原、环县一带山区,更是歌声四野,沿习成风。民歌成为劳动人民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意志、理想的重要工具。

  这里的民歌,体裁以小调为主,也有大量信天游、劳动号子、秧歌、酒歌及习俗歌,形式有独唱、对唱,也有领唱齐唱;内容多是反映人民生活习俗、自然风物、历史故事及青年男女的忠贞爱情等,感情朴实,语言生动,曲调流畅,形式活泼。它是劳动人民在长期社会实践中集体创造的艺术结晶,是民间文化艺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庆阳民歌题材之广泛,体裁之多样,反映社会生活面之宽广,为其他姊妹艺术所不及。有的反映雇工、小手工业者、普通农民的生活;有的反映二流子、流浪汉的生活。涉猎到劳动、爱情、家庭、文化娱乐、教育、卫生、社交等各个方面,深入到各种生活最细微的环节之中。所描写的事件多式多样:抗暴、抗灾、争斗、谋杀、恋爱、通奸、抢劫、告状、逗趣、拜年、喜宴、发丧、哭灵、求神等等,五花八门,无所不有。甚或妇女的卫生常识、孕期生活、人情礼仪、气象观测以及衣着打扮、赶集逛会一类平淡的生活琐事也不例外。描述的人物一个个都是普普通通、生活中实实在在的人:灰头土脸的长工汉,受尽欺凌的妇女,善良胆小的庄稼人,愣头青年,痴情女子,朝秦暮楚、眠花宿柳的嫖客,神气十足的兵痞,满脑肠肥的地主,吹胡子瞪眼的豪神,花言巧语的货郎,赌棍烟鬼,二流子,流浪汉等等。人们除用民歌表情抒怀外,还用它来干许多事情:逢年过节以歌祝贺、娱乐(参看秧歌节)、猜拳、唱酒(参看酒曲);用来讲述历史故事、传授知识:“十三个月儿一年多,咱把哪古话对你学,曹操领兵八十万,刘备安然坐西川……”《梁山伯与祝英台》、《张生戏莺莺》、《八仙庆寿》、《孙猴盗扇》、《三国战将》、《单刀赴会》、《出曹营》、《保皇嫂》……;用来记叙一些重大的历史事件:“民国元年起风波,二十年间不平乐……”“戊辰年呀己巳年,年馑遭宽……”“七七卢沟桥,日本兵变了……”等;用歌叙述发生在他们周围的新人新事、丑闻怪事:“刘志丹是清官,南梁山里扎营盘……”“离了刘志仁,新故事耍不成……”“刘郁芬坐甘肃磨民欺天……”“高老八把财发,害怕土匪来拉他……”“马鸿奎大坏蛋,跑到陇东来捣乱……”,《公公烧媳妇》、《舅舅夸外甥》……好人好事,以歌颂之,坏蛋丑闻,以歌笞之。民歌之与人民,息息相关,成为他们表达思想感情、理想愿望的最好方式和鞭恶扬善的重要手段。

  庆阳民歌虽大部分是情歌,但它的内容所涉及的是整个社会,其主流是对阶级压迫、封建礼教的藐视、控诉与反抗,对婚姻自由与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

  阶级压迫和阶级反抗,是封建社会、半封建社会生活的重要内容。民歌从各个方面反映了劳动人民的悲惨生活,一些诉苦泣怨的民歌从不同侧面表达了劳动人民对统治阶级的愤怒与反抗情绪。《熬兵工》、《拉长工》、《王二旦揽工》等首民歌用对比的手法记述了长工当牛做马的生活。“大年初一揭不开锅哟,走投无路当长工”、“上房里抛下老母亲,下房里丢下小亲人”、“掌柜的撑凉伞哟,活活热死我长工”、“掌柜穿的狐皮筒,活活冻死我长工”、“蚊子疙瘩拧绳绳,咬死咬活我长工”、“掌柜吃的肥羊肉,活活拷死我长工”、“掌柜喝得醉醺醺,没给我长工闻一闻”、“掌柜的金银摞锭锭,不给我长工半分文”、“财主每天三顿饭,喝酒吃肉吃白面。二旦一日两顿饭,吃糠咽菜麸子面”、“点根火腰当点灯,碗里菜汤照人影”、“下地上山天不明,回来头顶满天星,丢下锄头提起桶,水担回来抱磨棍,挣得我腰酸骨头痛,三更歇在羊圈中,铺的麦草盖的毡,夜里冻醒三四遍”。含辛茹苦,到头来是“担水、铡草不算工”、“掌柜爱钱会盘算,三下五除二,一年工钱都扣完”、“腊月里来年关近,家里穷得光光净,我给儿孙说分明,穷死穷活也不要当长工”。不当长工行么?“十三个月儿一年整,没吃没穿难死人,穷光景实难过呀,不拉长工不得行。”若遇灾年饥荒,官府加紧勒索,穷苦人日子更是雪上加霜,逼得卖儿卖女卖老婆。《十八年遭年馑》、《收洋款》、《水吹毛渠井》

  封建社会里的妇女地位比男人更低下,命运更悲惨。她们头上除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外,还要受政权、神权、族权、夫权的统治与支配。“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等封建礼教和反动宗法,更是一条条套在她们脖子上的精神枷锁,勒索得她们透不过气来:“十三上订亲十四人引,十五上守寡到如今……”、“一件活儿没做好,婆婆就来撕耳朵。一件事儿不随意,女婿回来拿脚踢。阿伯吵来公公骂,小姑出进眼睛挖。”“一会儿思想死了吧,奶头上娃娃撂不下。一会儿思想不死吧,挨打受气没活法”。《十八姐担水》、《磨媳妇》、《大夫小妻》、《女望娘》、《打离婚》等一首首民歌,无不浸透着妇女的血泪。“骂一声媒人嘴太长,心像狐狸嘴像狼,吃了我媒饭害嗓癀,穿了我媒鞋蹬墓堂”。一曲曲《骂媒人》虽然是对为封建礼教卖命者的怒斥,其矛头实质上不正是指向封建社会那强大的、专制的恶势力么?骂,难道不也是一种反抗么?在她们实在无法摆脱既成痛苦的情况下,也有胆大的敢于杀死“头又秃,眼又瞎,脊背背了个大疙瘩,大疙瘩不算啥,脖子吊个隐瓜瓜,左腿长,右腿短,顿顿吃饭打个碗,模样丑不算啥,牛牛没个蒿瓜瓜大”这样令人恶心的所谓丈夫,勇敢地追求意中人的烈性女子。然而那种“口袋里卖猫没说成个话,糊里糊涂到了姓陈的家”的事仍不断发生,不免又生出些《王兰兰》、《麻五子哥》、《傻女婿》、《秃子尿床》一类民歌来,藉以发泄她们内心的愤怒不平。还有些《女孩要男人》或偷情养汉一类民歌,初听似乎极不顺耳,不合法度,伤风败俗,实际上,这正是不合理婚姻制度所产生的必然结果,是反动社会所特有的“畸形儿”,也是对那泯灭人性的封建礼教和反动的宗法观念的惩罚和报复,是对恶势力的公开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