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花朵总会凋谢,明亮的星星总会陨落,不管是地球、太阳、银河,甚至无边无际的宇宙,最终也会迎来死亡的一刻!人的一生和宇宙相比,实在是太渺小太短暂,但是就是在短暂而仓促的一瞬,人类会经历多少事——爱恨悲喜,辛酸苦辣。泪水,欢笑,杀戮,伤害,忧伤,征战……最终还是会在死亡的宿命下归为安宁。
1 馨姚
绝望的守望,比绝望更绝望。
逍遥居内,海芋的芳香若隐若现。逍遥居外,殷红的凤凰花如羽般飘飞。除了四季的转换,逍遥岛的一切好象是凝定的。
玉箫寒,音尘绝。寸不离身的玉箫上不知何时也蒙上了淡淡的一层银灰。此时的我怀着焦灼的迫切,希望有人能打破岑寂。哪怕是一丝一弦,一声问候,一点叹息,也足以将我从恍惚的空白里召唤出来,是沉闷,是虚无,是悲哀,将原本完整的时光,千刀措,万刀埚。千刀万刀中,清晰的容颜血肉模糊。
秋天近了吗?那冬天就不远了吧?我是如此的期待一场大雪,一个寒冬,因为它即将淹没一整个春夏,纵是短暂。
我知道,有一个人也很期待严冬,尽管他总是如春风般的和煦淡然。
善恒。凤凰花为何总是不落呢?凤凰花凋谢后,就会迎来寒冬的第一场雪。你不知道柳絮似的雪花轻轻的落在花树上,象极一个个纯白的精灵,晶莹剔透不染尘埃,这让我心生欢喜。
善恒,还记得吧?我是馨姚。经常赤脚坐在雪豹上,一天游遍逍遥岛的每一寸土地。经常的在雪豹背上吹着清丽欢畅却难掩寂寞的箫音。开始最后,抵不过时间。可是善恒,时间都已经被我超越了,我还有什么?
我是多么的希望还有你在身侧,言笑温和,如沐春风。我是多么眷恋你的眉眼,你的朴素无华云淡风清,足够映亮整个沉沉黑夜,足够淹没渺茫无声延绵万里的寂寞。
馨姚,残雪盟盟主。万人景仰的天尊。每天我都要沿着水濂潺动的绿绮长廊从逍遥居走到仰圣殿,一百零八级的台阶光晕流转,却不知道我抵触的不仅仅是了无生趣的残雪盟事务,还有高高在上的权位,馨姚和天尊是多么不适合的两个组合。
可是我不能逃避,我知道没有我,君昊是会失控的。他不像你,他嗜血,他好杀,没有我从中斡旋,他是会在欲望的膨胀中沉沦,而这恰恰是我所不想看到的,我也很关注他呀。所幸,我的话他还是不想反驳,至少多数情况下是这样。
善恒,我的手中剑气如虹,却始终没有划出血的弧度。
我恃血,你想不到吧,善恒。什么时候你还能再给我讲精卫填海,女娲补天,嫦娥奔月的旖旎神话,我所关注的不外乎一个女子所欣喜的小事,有人哄着开心,有人陪伴,有人娇纵,有人爱怜,要求的是身为一个平凡女子所有的卑微的骄傲。
至始至终,我的想法都很可笑,很幼稚,可是有错么?善恒,凤凰花怎么都是红色的呢?是不是因为孤独的灵魂得不到关注所以最后一秒也要绽放出灼灼芳华?它也是逍遥岛的生命,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它那满枝的殷红。
我是一个守望者,孤独的守望着逍遥岛残雪盟,绝望的守望。这就是我全部的生存意义。
善恒,每个人都渴望温暖,可我为什么就是很喜欢寒冷,是不是因为习惯,天长地久的习惯,感觉已经麻木?
记忆层叠,铺天盖地,有些是应该忘记的,不然,我迟早会死于错乱。
偶尔,我会端坐在龙涎瀑布下,流水湍急,倾泻而下。说不出的舒坦。坐看云起时,现在的我已经是超脱物外的淡然,很像曾经的你,善恒。
2 善恒
扬花的尽头就是我淡定的身影。
我是善恒,同馨姚一样,生长在逍遥岛。逍遥岛繁茂的凤凰花总是让人记忆深刻。我知道馨姚她不喜欢殷红色的花朵,其实我也是。逍遥岛的四周散做大小无数的岛屿,居住着曾经为残雪盟浴雪奋战的杀手们,功成隐退,谁也不想再插足半分。我有时候在想也许那就是最好的结局。
和馨姚不同,没有祖父逼迫研习武学精髓,我可以随意地在海阁的藏书里浸阅游记传记诗词歌赋。在音律方面也小有成就,只是不如馨姚,她的那管玉萧所奏华音,宛若天成,用天音来赞叹都不为过。馨姚是个天才,无论她要学什么都能登峰造极。
犹记得初见她是在一个夏日的雨后,天空中神奇的出现七彩虹。我习惯轻袍缓带,而不像好些人身着笔挺的劲装。我想我在逍遥岛可以算是异类。正当我在花树下沉思,抬眼之间就见一头雪白的豹子驮着一妙龄少女,神情安然。没有丝毫的不适。我惊诧于猛兽和少女野性与人性的和谐相处时,雪豹上的少女就冲我莞尔一笑,笑容纯澈干净,是多日来逍遥岛阴霾的气氛下所没有的。“我是馨姚。”她淡淡的介绍,我很欢喜她身上有具有轻柔文雅的气质,和我是那么的意合。在残雪盟的血雨腥风下,少女的独树一帜是多么的可贵。
我是听说过她的,在逍遥岛没有人不把她当成神话,年纪轻轻就身怀绝技。在我等一辈里,她是传奇般的人物。传说她只练一门武艺,还是在她爷爷的苦苦相逼下才勉强答应下来的——六合八荒惟我独尊。仅此一门,她就扬名立万。
看我发呆,她也不多问。我才觉察到失礼,毕竟对方是女孩子,不能怠慢,“我是善恒。”算是相识。
没有想到从那以后她经常的来找我,我不清楚她为何会找一个武功低微,不见经传的小子说话。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我们的谈话总是很愉悦。她从不在我面前展示她武功了得的一面,有时候我都要以为她只是邻家乖巧的妹妹。不过我很快的认清,眼前人是非同一般。她不喜欢我把她当异类看,她更愿意做我的朋友,很奇怪她的天真,在逍遥岛,是不存在朋友关系的。
她讲话的时间很少,我也不是很喜欢说话,不过在她面前我说了好多奇文异志,神话传说。每次她都听得津津有味。我们很常骑着雪豹在逍遥岛上嬉戏,看她淡蓝色的身影在火红的花树下回旋。时光宁静美好。兴趣之极她会亮出她的那管玉萧,安详的演奏,我会在一旁细细的倾听。真的很害怕有一天眼前人会羽化而登仙。
她偶尔会说些自己琐碎生活上的事,我也很耐心的给她建议,她和她的祖父关系疏忽。她不高兴她的祖父总是逼她学这学那,尽管她的天性禀赋异于常人,她还是不愿意多多的开发。她是对生活索求不多的女子,很容易满足,小小的一件事情也能够让她开心几天。
如果凤凰花树上挂的是银白的花朵,那最灿烂的一朵里就有馨姚美好的笑容。火树银花,令一番景致。馨姚一到入冬时节就格外的兴奋。所有的表情上写满雀跃,原来她和我一样喜欢逍遥岛短暂的冬季呢。
龟山上的怪石嶙峋在一场雪过后却显柔和,原来,逍遥岛是需要雪花来点缀才会更完美,尽管一花一树一枝一叶要在逍遥岛盛放生命光彩是需要很顽强的韧性。
“善恒,有没有想过长大以后要做什么事?”有一天馨姚问我。“可以的话我要去遍访中原的名山大川,圣刹古迹。”我自然的回答。
“没有你在逍遥岛会多么的孤寂。”她神色黯然。“你不会寂寞的,天音海阁,二十八星宿,三十六七十二天罡地煞的人不是经常陪你玩吗?”
“星星和星星之间的距离相隔何止几万里远。”她莫名其妙的回了一句。她是睿智的,很多时候我都忽视了这点。
逍遥岛上习惯于用星宿来为自己命名,然,馨姚和我都没有去问清原因,她不在乎,我不想知道。虽然我也很常的站在星空下细数每一颗星辰的轨迹。
一颗星辰陨落,便是一个生命溘然逝去,一个灵魂的回归。在生命面前,我们都是渺小的。甚至微不足道。馨姚尊重每一个生命,她从没有杀害过一个人。我保证,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姑娘。
可是她还是善感的,没一个伎俩都逃不出她明亮的双眼,好些时候她都想把自己的双眼蒙上,好不去看逍遥岛暗涌下的肮脏。
她很常的想要逃避现实。而我知道我能帮她的地方太少。
3 水影
我承认我是很脆弱,虽然不老不死,万人欣羡。
水殿风来暗香满。
逍遥居门外的水濂潺动,我一个人很适应的对着水濂发呆。碧水青青,浇灌两旁花木扶苏,茂竹修林。涓涓细流,光阴荏苒。绿绮长廊一路风光无限,只因最终通向的是仰圣殿让我很不舒服。仰圣殿的后面是天音阁,我从不愿意踏足的十二宫杀手住所就在其内。在往后就是海阁,逍遥岛内藏经书典史的地方。我知道善恒曾经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海阁,藏书果然浩宕如海。再往后的天地就更宽更广,巍峨的龟山,瑰丽的龙涎瀑布,甘甜的凤舞泉,月涯湾的白沙海滩……这座位于东海和南海之间的神秘岛屿,风景有如世外桃源。
风生,水起。逍遥岛的景色再迷人也不及十二宫杀手炮制的震惊江湖武林的惨案来的惊世骇俗。在中原,逍遥岛的风声长盛不衰。天音海阁的手段人神共愤,无奈那个人还是不想悬崖勒马。
我单薄的臂膀还能承担多少压力,我早就不去考虑。善恒走后,我的世界灰暗一片,有的也只是司空见惯的血影腥红。再也寻不到那缕灵动青衫,无华容颜。
天罡星的离剑刺入胸口的刹息,我蓦然回首,善恒的身影如渡尽寒塘的孤鹤野雁。直直的栽向凤凰花落遍野的黑色土地。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的面前陨落……曾几何时谈笑风生,曾几何时的默默相伴,琴箫合鸣。他胸口火焰状的喷薄染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他嘴角的笑容淡定依旧,释然无悔,他终是料定会这样的收场。如果一个统治者的命运是注定的,那么她身侧的人往往会沦陷为无辜,她必须的太上忘情,必须的孤独终老,必须的孑然一身。我还是看清了善恒有如秋水般忧郁且深邃的眼眸里闪动的悲悯决绝,他清楚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什么都懂,而我懂的时候往往太晚,或者说我根本就是在逃避。
位列三十六天罡星之首,我的亲祖父,就生生的在他的孙女面前毁掉了一个在她心目中地位和他等同的年轻的生命,他冷酷的棱角,可以捕捉到昔日的残暴痕迹。他的眼神总是令我害怕,好象已经摆脱尘世的旁观着,静静的裨睨着芸芸众生,就像远远的观看戏台上粉墨登场的戏子的看客。
你……我无法出声,天旋地转,坠落无底深渊。
我不得不这么做,馨姚,逍遥岛凝聚了我毕生的心血和你父亲年轻的生命,我要你好好的守护。算是他对我的解释么,很无力的说词。
血?又是血!每一场阴谋的背后总是搬出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证据。是不是惟有死亡才是论证永恒的最好的依据?
明明知道是一个悲剧的戏子,明明看清注定的一切,你还是毅然决然的朝既定的轨道走下去,尽自己的所能的投入到角色中,却还是全情忘我,悲哀地演绎。善恒,原来你本是天空里的浮云,自然,清新,淡远,高洁。
他还是赢了,祖父恨恨地说。有些晕血的我,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突变之后,彻底的恃血。有时候一闻到血腥味就气息飘忽,浑身乏力。因为我忘记不了善恒。
我顽强抗争的战果是看到苍老的祖父有些无神的眼眸里的绝望,他曾经是强悍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许生命在他的眼中还不及一草一木,不过他还是有在乎的人,他还抱着希望在我身上,以我的资质和武功才学,定能挣得残雪盟另一片光彩。
我突然的不想去责怪他。善恒,这也是你的意思吧,祖父不动手,迟早的会有人动手,天尊近侧永远是一天的肃杀。
善恒——善恒——善恒……依稀的水影里,我们有如幻觉的相遇、相识、相知,然,美丽故事的开始,悲剧就在倒计时。
有和煦的风缠绕耳畔,有如你温和淡然的音容。
4 遥香
没有像善恒,我已忘记了怎么认识的君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身边就有个叫君昊的孩子。他的阴鸷冷洌总是令我敬而远之。可是,渐渐的我发现他已经在我的生命里占据重要的地位。这位有着骇人出身的少年,时不时的打搅着我的生活。君昊是祖父从外岛找来的,见到他时他已经独自在不死岛生活了十一年,听说他是地煞星里被遗弃的孩子。从小被野狼豢养长大。然,我适应了不动声色,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个善恒,虽然他们是天与地的差别。
起初,他很好奇我能够驾御雪豹,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少年心性逐渐的泯灭掉,在祖父非人的训练下,他变的沉默寡言,也不同于昔日一口一口姚姐姐姚姐姐的叫。
不象训练我,君昊的训练是严格苛刻的,我看不穿祖父眼里坚定的信念为何如不熄的野火,他将对我的失望转为对君昊的期盼。我很想问问,野性未脱的君昊怎么会对祖父言听计从,不过,很快的我便想通。是力量,是对无上力量的彻底膜拜,是对强者的卑躬屈膝。我惊叹于他的隐忍和坚韧。不像我和善恒,他坚定的毅力如不转移的磐石,风霜雨雪,勇不倒退。我读出祖父眼底的骄傲,是君昊让他风烛残年焕发出奕奕光彩。
馨姚,来吧,跟我打!君昊来逍遥居多数情况是要跟我较量。
君昊,你已经很强了。我还是无意于争斗。
该死,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他的言语生厉,有着少年不服输的脾性。往往,他会想着法子逼我出手,对武学如痴如狂的他,怎么也不会明白,没有丝毫杀意的我会轻而易举的制服他。
我很想说,空无一物,心如止水,不管多么简单的招式都可以发挥它最大的力量。他心里隐藏的欲望太多太杂,再上层的武学也不能淋漓尽致的应用。
我懒得开口,毕竟让他接受我的观念是天方夜谭。
他屈膝在我的脚底,用崇拜的眼眸。心悦诚服。是不是他最终明白无论他多么刻苦多么勤奋还是无法企及我?所以他放弃?他开始着手武学以外的东西,权势。他要用毕生所学去统治去征服。因为他背后有着逍遥岛,残雪盟。
他第一次带血而归,白衣上殷红点点。我避在一旁,气息起伏。
不怕,不是我的血。他冲着我说。
不管是谁的血,我都不会欢喜。
他也自觉无趣。呐在一边。最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勇气,远远的对着我,从怀里拿出一株开着蓝色花朵的植物。芳香满殿。
它叫海芋,我费了些气力从狼族里分得的。他疲倦的说,能暂缓你的晕血症。
逍遥岛的人很少去招惹狼族,那个血液里流着一半狼血的邪恶种族,天生的凶残成性。
不用担心。狼族已经被我消灭得差不多,其实真实远远没有传闻来得可怕。以后我会在逍遥居种植海芋,直到你不再恃血的那一天。
逍遥岛不乏医术精湛者,都没有法子解我的恃血症,君昊那里来的天真,一直都不肯罢休。
海芋不愧是奇花,的确功效显著,不过我还是恃血。海芋的沁香缭绕在冰冷颓败的逍遥居里,梦幻的香薰里,我又见纯白色的灵魂,那是善恒在朝我微笑。他说,馨姚,冬天要到了,你不冷吗?
5 万城
超脱物外,才能心平气和笑看花开花落细水长流。我对自己说,我从善恒身上学到的宝贵的精神支柱。我很少展颜欢笑了,有时还真的很担心某一天我会突然的哭出声来,在君昊面前,在十二宫杀手面前,在仰圣殿内,在逍遥居里,仿佛随时随地都隐藏着令我崩溃的力量。
我的一言一行关乎着千万生灵的性命,所以我不能软弱。我更要有强大的精神力号令杀手们果敢的采取行动。可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荒废了我的职权去换取清风明月气定神闲。我固守我的精神家园。
冬天真的要到了,我裹着蓝裘衣,赤着脚坐在雪豹上欣赏冬天赐予逍遥岛的别样景观。
凤凰花不再红得滴血,龟山山顶的树木不再苍翠碧绿,龙涎瀑布下可以看到落叶枯枝在水流的撞击下粉碎。月涯湾的白沙海滩海水也没有一碧万倾,在寒风的涤荡下,涌动着暗淡的蓝。
天与地的色彩在刹那间被抽离。唯一不变的是容颜,没有在岁月光阴的磨砺里变得沧桑,我停留在十几岁的朝气蓬勃,是因为六合八荒唯我独尊神功吧?每一年的光阴都象褪了一层皮的兽,我会变的越来越强,随着年龄的增长。
我端坐在断崖上,龙涎瀑布在眼前怒吼。风吹起我蓝色的裘衣和如丝长发。
馨姚,你为什么总是不死呢?我对自己发火。死了就可以去找善恒。很久以后我都不再喜欢冬季了,我的春夏秋随着善恒的逝去,当所有的风景褪色为淡白银白苍白灰白惨白……冬天就到了。而我早就沦陷在空无的白色里。
馨姚,我要攻打天下会。君昊的声音在怒吼的水流下格外的清晰。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的瀑布。
告诉我有用吗?阻止不了,我也不想多管,天音海阁的决策就是天尊也很少能够左右。君昊许久没有听到我的答复,就认为我默许了。
我闭上眼,虚无的空白里突然的血色一片。强烈的视觉冲突里,又见善恒温和淡然的笑,善恒,冬天真寒冷。
天下会?天下会!号令中原武林的组织,逍遥岛的倾岛而出,天下会势必如冰消瓦解。我和我的祖父一样,不会怀疑君昊的能力。馨姚馨姚若奈何!萧音稀、北风卷、百花残,怎知是,一天劫灰万城灭。
腊月十一,君昊带着精锐十二宫杀手返回逍遥岛,天下会臣服逍遥岛。从此逍遥岛代替天下会统领中原万城。举岛欢庆。
我高高的坐在仰圣殿的玉座上,十方来朝,万人叩拜。热血少年们眼底的疯狂焦灼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微闭眼帘。祖父,你该暗喜了吧?
6 钧天
连连的征战,惊尘、溅血、流千载。
逍遥岛的精锐杀手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杀戮里,白骨支离。君昊依旧的不动声色,我却大发雷霆。在每个人信任的将生命交由残雪盟时,是否会想到他们成全的仅仅是个人的利欲熏心。
馨姚,逍遥岛从来没有打着悬壶济世的幌子。君昊不只一次的说,弱者永远不值得宽恕。他冰冷的身影杀气闪耀,我看到他眼底毁灭的火焰。料想逍遥岛将会迎来更生猛的一场风雨。抛颅洒血,他向来热衷。
农历七月十四日晚。暗夜无声。
雪沥慌张的走进逍遥居,天尊,阁主他在屠岛……这位年纪和我相仿的少女便是君昊叫来安排我起居的雪儿。她很懂事,有时候我都觉得她比我坚强,此刻她却神色慌乱。
雪儿,不必慌张。君昊做事从来没有不让人震惊的,或许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太久了吧。
不是呀,天尊,他要杀掉天罡星……雪沥的话让我动容。
祖父,你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吧?可是我却能揣测得到。狼子野心如他是不会安于别人操纵做一辈子傀儡的,迟早他要爆发他会毁灭。
凤凰花树下,花瓣纷飞。君昊手握我赠与他的凝碧玉剑和祖父对决。
出鞘剑,杀气荡,风起午夜的战场。当我匍匐在雪豹背上,喘息艰难,繁花满枝的寂寞旷野,清冷的剑影将我从头到脚的包裹。眼前冲刺着血红大片,在剑剑交击间,我能感受得到无数鲜血如繁花般飞溅在我淡蓝色的衣裙上,带着毁灭湮没的热与执。我甚至感受到冰刃切入人体里的势如破竹和血液里奔腾而出呼啸而来的凄厉冰寒。
要有多少心力,才能把恩怨清算,爱恨兜转?祖父的眼神亮如妖鬼,他苍老的声音在暗黑的天幕下回荡——馨姚,记住,你爷爷也是这样的掌控逍遥岛的。我柔弱的身形坠入他游丝般的声音里。他亲手栽培的棋子最后葬送他嗜杀饮血的一生,作茧自缚,毫不怨悔。
君昊要掌控整片逍遥岛,不仅仅是天音海阁十二宫杀手,还有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顺着昌,逆着亡!
花开遍野,血洒大地。谁都想撑着最后一刻的癫狂,撕啸到底。
火舞长剑,血溅九天。血与火的结合,祭奠生命里似花非花的绚烂。
农历七月十五。逍遥岛已不见狼籍。漆黑夜里天地茫茫,满天飞灰皆不见。
7 寂裂
八月十五,中秋节。
又是一月的月圆。
我不再痴想别后风光,皓月几时能圆,月下,花间,风前,此恨无关风与月。
掌权后的君昊变得格外的安静,有时候居然也能静下心来同我对弈。
馨姚,我从没有嫉恨过你,因为初见你时我已被你折服。君昊淡淡的说。
可是君昊我却越来越嫉恨你。现在的你就是一把无鞘无柄的利刃,每时每刻都想着将锋芒对准挡你视线的人。
错了。我没有打算过对付你,相反的,是你一直的无法原谅和苟同我。
不是你不敢是你不想,至少有我在时时的提醒你,你并不是至高无上的,也好让你有勇气活下去,因为你想着超越我的一天。
你当真是明理,很精彩的解释。他暗暗叫绝。
我们都寂寞!他落下黑子的时候说了一句,我看到他片刻间的软弱。其实我想说如果你放手还来得及,可是我所说出的话永远不能和内心所想等衡,尤其是面对君昊的时候。
还在生我的气?为什么总是你?君昊反问道,总是你处处于我为难。
你会在乎吗?我觉得好笑。
馨姚,我在你眼里的形象就是那么的不堪吗?
你说呢?
只要你还在乎我,我改还不行吗?他后褪一步。
你并没有错。整个逍遥岛的人都在为你歌功颂德。我以为你忘乎所以了呢。我字字犀利,句句伤心。
哈,歌功颂德?馨姚,你真的很会遣辞造句。算了,馨姚,我们去龟山山顶看烟火吧,今天是圆月夜。
龟山山顶,露湿重华衣。我依然坐在雪豹上,夜风吹拂,暗紫衣的君昊双眼闪亮遥远,仰望着漫天有如星辰陨落的烟花,满天绚烂抛落在洪荒旷野。
海天,皓月,烟花,还有君昊。我仰望着比白天还要光亮几千几万倍的天宇,然后我想到了善恒,想到当初他胸口刺目的火焰状喷薄,一时间所有的绚丽都在倒退,所有的光明迅速隐没,我被推进了迷茫的黑暗里。亘古的孤寂朝我袭来,触手无策。
妍态浮光,终究只是幻影,梦幻空花,转瞬寂灭。
君昊看着我灰暗下来的双眸,山风露重,我轻微的咳嗽。山下万千灯火通明,无声的落寞掩盖繁华。
君昊,我此生再也不会看烟火了。
君昊分明的眉眼里有气愤更有失望。
我以为你会喜欢。他自嘲的说。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座孤岛,无论你怎样的挽留,还是注定漂泊在茫茫大海。不要试着去改变,因为无法改变。
你还是无法原谅我!他刚毅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很像倔强的少年丢失心爱礼物的愤然。
错了,我已经不会生气因为我已经没有气可生。所有的感觉都在碎裂……
8 残雪
残雪盟的盟约很多,在中原一线,主要是放任各个帮派治理,形式上臣服残雪盟即可,残雪盟很少干预地方事务,只要举动不要太过激,残雪盟是不会插手。
十二宫杀手的任期也是有规定的,二十年。二十年后,来去自由,当然,逍遥岛要保持神秘性就必须把要离开的人记忆清除掉。很多人不愿意离开的就流亡附近的岛屿,成为十二宫杀手以外的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通常角逐也是相当的惨烈,能活下来的,就可以不用听从天音海阁的差谴。只对天尊负责。
二十年的任期满后,十二宫的人就会交出罗刹令,由阁主再去遴选合适的人才,残雪盟需要的是年轻有活力的血液。能够有强烈的激情去搏杀去角逐。
今年,君昊却派子晟为先锋。白羊使夜神必须在农历七月十五之前将所有的罗刹令分发到指定的人手头。因为七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岛祭。天音海阁十二宫杀手必须齐聚。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同我对决,我每长一岁就会积聚一层新的力量,如果没有适时的挥发出去就会在我的体内沉积,最后我会有内而外的毁灭。力量的取得从来都是很公平,就是你必须的付出代价。
我已经很少对君昊的行为指手划脚。或许我真的倦了,累了。玉座凋朱颜,容颜依旧,心已苍老。
我还是如年少时渴望下雪,铺天盖地的飞雪,扯絮般的倾卷,这时,我就能再见纯白色的灵魂,那朵开放在我止水心田里无暇的雪花。可是窗外,凤凰花开到极至。现在才是初夏时节。要盼一场雪需要经过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过后逍遥岛才会有短暂的下雪……
我卧在竹椅上细数节气,慢慢的等待,是有到来的一天。
吹弹着玉箫上的灰尘,恍惚中,音律婉转飞扬……
缥缈天音,依稀水影,一缕遥香隔万城。千年忆,在钧天寂裂,落雪无痕。
十二宫杀手之馨姚完
清娈
初稿于今年05月11日午后
海口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写点温馨的故事,结果一码下来就成了这般模样。下次一定写个不沉闷的,又是个周末,天气不错,疯两天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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