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来世道不好，喝茶的人越发少了，可恼那边厢新近又开了一家遗红院，把老娘我的生意抢个精光。早上西门大官人经过，眼睛睃都不望老娘这边睃一下。唉，老娘什么时候趁够了这个棺材本，要是再多些银子，也得寻思着到哪里找几个姑娘来开个遗精院，并且一定要压过了遗红院的势头却好！男人们都是乌龟王八羔子，怎那里还有比得这胯下的钱好赚呢！

    二

    那死鬼去的早，没奈何剩下一个铁匠铺，教老娘又不舍得扔来又抡不动锤，本想招赘一个来着，本地人不屑倒插门，这阳谷县是强人的天下，外人哪敢近身；又打算卖了铺子再蘸，不成想就在这夜被那恶棍张大户给强奸了，什么算盘都给搅乱了！张大户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床上功夫比我原先死鬼不知好了几千几万倍，他哄着我就这样留个自由身，窗子虚掩着只等他有空来，两人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可不比嫁个不知虚实的要强！想想也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还要从子，唉，长恨此身非我有啊！老娘最终依了那厮，因为他不但让我品尝到做女人的快活，还出资把这家铁匠铺子改成了现在这个茶铺，他还说等将来为我捞个贞洁牌坊戴着。没想到好光景也便才过了三五年，短命的张大户就翘辫子了！唉，老娘也是命苦，可怜那夜，奴家兀自开着窗子虚等了一夜，弄的火起，倒浪费了两个黄瓜。现在还常常想起那个闷热的夜晚，月亮昏黄昏黄的，不不不，好象是粉红色的！自从那死鬼去后，我就没把窗子关严实过，我记得张大户那晚从窗外跳进来时，尚不曾过尾七，被强奸的滋味原来是那样美好，我真的没办法忘记。

    三

    时间就这么着蹉跎过去了，生意时好时坏。老娘也许是真的老了，像西门大官人这么泄火的后生，看在眼里也跟郓哥儿一个鸟样，勾不起心头欲念。以前那些趁手的茄子黄瓜胡萝卜什么的，也不再看着眼睛发绿。老娘活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这世上除了金子银子，就没有永恒的东西！

    四

    今天对门新搬来一户人家，是从邻县清河那边搬来的，男的叫武大，是个矬子，专营烧饼生意。女的叫潘金莲，模样儿长的水灵灵的，那眼睛，那鼻子，那身段，不就是活脱脱的当年自己么！想老娘年青的时候，谁不夸赛嫦娥似天仙，唉，现在老了，天天只为棺材本发愁，长的漂亮有个屁用！这妇人倒会粘人，下午就过来串门认老身做干娘。可也做怪，老娘做爱千万次，一不拣安全期，二不吃打胎药，偏就没怀过孩子，这一生，粗粗一算，也将就了有十个八个男人，难不成就一个个全部没用？问题决不可能出在自己身上，我从小屁股大，人人都说是个生孩子的好料！ 难得有人认做干娘，做干娘又用不着像做亲娘一样样样事情操心，自然是只有好处，我为什么不落得做。

    五

    这两天老下雨，隔壁的武大照样天露光就挑着烧饼担子出去了，这矬子，搬过来第二天就是这么忙着了，也不抽空照顾照顾自家娘子，跟我当年那死鬼一个德行。钱也是赚得完的么！漂亮娘子有几个耐的住寂寞来着，你不加意与她温存，这绿帽子，指不定哪天就戴到头上了！武大这傻儿，还自以为艳福不浅呢，殊不知这是张大户扔在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那！贼王八，提起来老娘就咬牙切齿，一个字，恨！这个大户怎么跟娘老子那奸夫一个姓？切！姓张的死绝了，老娘落得少了那许多心事。

    六

    今天西门大官人从门前经过，最近他天天望遗红院跑，从不来老娘茶铺喝茶。老娘也不指望从他身上捞棺材本了。这狗东西没准那天死在遗红院也说不得。谁知他却是特地过来喝茶，还要认老娘做干娘。操，老娘这B不管事，居然也认了一儿一女。

    七

    今天上街买几个鸡蛋，才知道红婆子多年前离婚了。嫁的好又怎么样！男人没一个靠的住的！拉红婆子来茶铺泡了一壶红茶。红婆子说，女人这一生，少说也得睡五个男人以上才值！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王婆这辈子不亏，也睡了有十个了。人老了，得学会控制自己的嘴巴，做到凡事不乱说。吹牛是年青人的事。

    八

    这两天茶铺生意还是不好。不过也无所谓了，干儿子连日来给老娘银子却不少。说句难听的话，死也死得，不用为棺材没着落发愁。所谓知子莫若母，西门大官人虽不是老娘我亲生的，肚子里有几只蛔虫老娘还不清楚！这孩子想上老娘的干女儿。唉，反正都不是老娘亲生的，不算乱伦，金莲这孩子其实也就是一骚货，骨子里贼淫荡，心里想些什么怎么走的过老娘的火眼金睛！她跟那矬子武大怎么可能有爱情呢？这世上压根就没爱情来着！所以老娘放出话来，我儿，只要你把少走遗红院几趟的银子给了你娘老子，你想上你那妹妹，还不是老娘一句话的事！只三天，好事包成！这狗日的当时眉开眼笑。我呸！老娘要是年青二十岁，先拿你受用一番再说！现在嘛，自然是银子要紧。

    九

    我就说爱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老娘没看错，金莲这孩子的的确确是个荡妇。今天是第三天。现在我的茶铺就只差没改名叫遗精院了，干的勾当完全与遗红院一个样，干儿子跟干女儿两个，成全了我做老鸨的梦想。

    十

    说来气人，今天郓哥儿这孩子也来认老娘做干娘。这孩子才十多岁，长的跟猴子样，鬼精鬼精，连卖几次烂梨给老娘吃。老娘看到他就有气，不光是他用烂梨骗老娘，起因是有一次这孩子居然当着一众茶客的面问老娘什么是三从四德。老娘又没读过书，这不是成心要看老娘的笑话么！老娘当即发怒，你这个天杀的，你知道你倒是说来大家听。郓哥儿道，我怎么不知道，三从是云从龙，风从虎，儿子从老子。四德是忍得穷捱得饿，吃得苦享得福。郓哥儿用一根手指钻自己的脸蛋，老虔婆你羞不羞啊羞不羞啊！老娘哪知道他说的对还是不对，看一众茶客哄堂大笑，当时把这小子赶了出去，小鬼，今后再也别到这来，老娘看到你就闹心！这小子今日却又来闹，还要认老娘做干娘。老娘试着问，小子认老娘却图什么？这小子却老实，说，干娘别笑话，我是想看看西门大官人跟武大娘子都用些什么招式，我好学了，将来也有个用处！我呸！这孩子，才多大一点，毛都没长齐啊！哪里来的这歪念头？老娘怎能让你坏了我的好事！当即一把扯住这兔崽儿扔了出去。

    十一

    唉，真是五十老娘倒蹦小孩。郓哥儿这小崽子竟然跑去告诉武大。也是我太没把他当一回事了，想不到事情会坏在一个小毛孩手里。干儿子跟干女儿的奸情，阳谷县城里谁不知道啊，独武大被绿帽子盖住了头。经这小子一说，武大再窝囊也坐不住了。瞧这事情弄的！老娘倒不是怕武大，千不该万不该这武大有个亲弟兄是打虎英雄啊！那武松现在出差未归，要回来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了得？不是老娘心狠！武大不死，这出戏没办法唱了。

    十二

    天好冷！直娘贼，又下雪了！老娘要是年青二十岁，又或者是个男的也好，却不妨来个雪夜上梁山啊！该望哪里去呢？唉，做人真是烦，现而今有了棺材本，也是一样要愁！估计武松快归了，明天天一亮，我还是跑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