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结束在梦碎大道上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
当荒诞轰然倒地时,我才看清了他背后站立着的真实依然那么荒诞。
——题记
双道红
一、九月结束,把我叫醒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1、九月在结束的时候开始
“我喜欢按自己的方式回忆事情。”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回想起的事情,不一定真的那样发生。”
——大卫•林奇《妖夜荒踪》
黑夜缓缓铺开在九月开始的时候,摇摇晃晃的星空在头顶悬着,今夜的主题是摇晃。一个女孩只身一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站立着,她的背影缓慢而有节奏的摇晃,像是要跟上什么,是时间吗?或者还是某个人追随的脚步?路灯闪烁不安,高楼战战兢兢,连星星也不再被钉在那张陈旧而微微发皱的黑幕上,因为它们也在颤微微地摇晃。一切都结束了,但或者一切又只是刚刚开始。一辆出租车疾驰而过,女孩频频地挥手,但车里已经有人了。一切是那么的不安静,因为有一个人离开了。出租车里坐着一个叫Innocent的男孩,许多奇怪的声音在他耳边摇晃着,使他听不分明。他的头一阵一阵地疼痛,自己急促的呼吸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摇起车窗,试图让一切安定下来。他潦草地在一个记事本上涂画着:“THE END”司机在跟他说什么,那么摇晃,让人跟不上。但车内广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Eminem的演唱会,人声鼎沸,这个城市如此的仓皇不定,甚至连出租车也开始上下颠簸。这首《8mile》的节奏极其契合火车碾过铁轨的声音,于是那音轨就仿佛化作铁轨一样,直勾勾地伸向Innocent,他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似乎要撕裂了一般。
他终于坐不住了:“关掉它,快!”
“为什么?我喜欢。”司机争辩道。
“立刻关掉这该死的东西,立刻!”
司机不在争辩,出租车不在颠簸了,世界又重新安静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Innocent微微露出笑容,他缓缓从怀里掏出记事本从新翻开一页,“THE END”的字样已经无从寻找了。他端端正正地写着:“9月,返京。”
是的,9月,离开的人总是比回来的人要多。好在晚上10点50分,候车厅里的人不算多。Innocent跨入大门的一霎那,仿佛浮光掠过,一个女孩子在那里踟蹰,仿佛等着谁。然后,她安静地在那里坐着,黯淡的眼神中突然放射出喜悦的光芒,那么明亮,让整个大厅都突然有了光彩,而她的目光不轻也不重地落在了Innocent的脸上。他微笑着,不轻也不重,因为几乎在同时,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
“Summer,你也要离开吗?你们不是快开学了吗?”
“哦,我请假了,姥爷病重了,爸妈暑假都在老家照料他,现在他们希望我也过去,因为姥爷可能快撑不住。”Summer的眼中有一湾月光,现在那些淡淡的光华开始慢慢溢了出来。
Innocent的手悬在空中,迟迟落不下去,仿佛一只半枯的树枝,临着一湖波光在风中徐徐地招摇着,只能凌空抚摸空瘦的秋风……
Innocent不会忘记那个谎话,还在高中的时候,那个早晨阳光和风的搭配很协调,甚至可以说是撩动人的心扉。Summer的同桌悄悄地问他:“你对Summer有意思,是吧?”
Innocent微微斜着眼睛笑着:“没有,如果有我会亲自告诉她的。”
于是,不久之后Summer成了别人的女朋友,没有人知道Innocent那自信的笑后面,是怎样的犹豫不决,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样度过了那些纠缠在自责和挣扎中的长夜。
但现在湖水轻轻地跳跃着,不知不觉Summer主动靠近过来,树枝转眼又绿满了枝丫,仿佛春天又回来了……
上了火车,三五下把行李拎上行李架,Summer和Innocent靠着车窗坐下了。
Summer突然问道:“你还有去找Rain吗?”
“Rain?”
“嗯,那个你爱了很久的女孩。”Summer说得很轻,落在夜色中却很重,一直沉入夜的深处,有浪花溅起,却也同样被淹没在黑夜中。
“没有,那个时候,我只是个小孩子。”火车摇动着,夜色渐渐混浊。 “你呢?”他故意移开了目光,窗外是一片漆黑。
“我们分手了。”Summer的声音纤细而悦耳,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Innocent的眼睛骤然睁大,嘴也微微张开——他实在无法相信,当他看见黑暗中有一个巫婆远远地骑着扫帚,点着灯火从窗外迅速滑过。他扭过头来,Summer低着头,说得那么小心翼翼,夜悄悄地在铁轨上擦出了火花。
他确定Summer没有看到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他也不愿提起,依然用淡淡的口吻说:“嗯,好好休息吧,还有整整一天的车程。”Summer轻声应着回身爬上卧铺。
梦里,Innocent又一次来到了昆明湖边,他安静地读着诗。突然,他站了起来,面对着开阔湖面,一个身影投入了湖心,他随手将诗扔掉,跃入湖中。蓝色的波影中,他听到了岸上有人在呼唤他,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一个女孩子正读着他扔下的诗,声音很轻,却足以刺穿Innocent的灵魂,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召唤。他回到岸边。是一个很娟秀的女孩子,刚刚齐肩的头发,挺拔的鼻梁,安静的眼神中却隐匿中许多未知的不安,仿佛昆明湖被谁的手撩起,想要掩住那些过去的秘密。女孩子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我们还要一起去看Green Day的演唱会呢,不是吗?”
阳光落落大方地映在他的脸上,那么质感而柔和。女孩子的微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温暖而舒服。他慢慢露出笑容,深深地去呼吸,有了一种自然贴切,无法替代的感觉。他笑着说:“是的。”
请相信我,梦是很危险的,尤其在把现实中的人物放进梦中的时候。一个简单的梦,就可以出卖你所有的感情。那个女孩叫作September,是高中毕业时,Innocent在高中毕业生从Green Day的歌迷网上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后来,他们都来到了北京,慢慢走近。
Innocent微微醒来,带着一种满足。这时,他听见了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还是没有勇气。”一个少年坐在窗前,下弦月照着他苍白的脸,他那么的瘦,他的眼神胆怯地望着车厢连接处的车门,一边用力地舔着自己的嘴唇,“这道门,一旦穿过去,一切都会结束。”他努力地吞咽着唾液,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
他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逆着光线,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的脸微微发胖,目光镇定,他紧紧握住少年的手:“不用害怕,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不,”少年用力地摇着头,声音依然无力,“一定是这样的。”
“好吧,”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而镇静,“那么,我陪你过去看个究竟,好吗?来吧,不用害怕,小伙子勇敢些。”
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两个人朝车厢连接处的车门方向走去,Innocent大着胆子朝车门方向望去,正好火车转弯,车厢的偏移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看见少年的影子轰然倒地,中年男人的影子很快地靠了过去,两个人的身影就这样交错在了一起。他急切地想看清发生了什么,但当火车过了这个弯道之后,两个人却都不在了。
“这道门,一旦穿过去,一切都会结束”Innocent想着少年的话,背脊开始慢慢发凉。
“Innocent”Summer喃喃地说着,“为什么你那天要说谎?”
“我……”Innocent一下子慌了,夜有些深了,深得让人端不稳一个杯子,说不清一句迟来的话。可他回过身去,发现Summer还在甜甜地睡着,于是他轻舒了一口气。其实,梦话也是很危险的,因为它来自于梦,梦是被改装过的,梦话呢?想到这里,Innocent感到自己很累了,转个身蒙头睡了过去。
然而,没多久他又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强烈的愿望在背后怂恿着他向车门的方向走去,车厢开始剧烈的晃动,可是大家都还睡得死死的,于是夜的神降临了,长长的闪电劈下来,落在窗外不远处的半山腰间,车厢下方的灯光越来越昏暗,他慢慢接近那扇门,双手一直试图去找着什么,可是时间就这样碎落一地,紧紧贴着地面,仿佛还是一片沉寂。有什么东西开始剧烈地撞击他的胸口,使他的呼吸急促,慢慢的眼前开始昏暗。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只温暖的手抚平了这些狂躁的感觉。车厢的晃动停止了,窗外也恢复一片寂静。
“怎么了?小伙子,脸色这么苍白?”Innocent回过头去,看见了一双亲切、慈爱的眼睛——她是这节车厢的是列车员。
“哦,没什么。做噩梦了。”
列车员把Innocent拉到乘务员的工作室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你是去北京读书的吧?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也在北京念书。”
“嗯。”Innocent点点头。北京的夜,是不是也在摇晃?
2、九月的列车,九月的号码牌
“接着,我梦见了你,成千上万的知更鸟出现了,世界充满了爱。”
——大卫•林奇《蓝丝绒》
“Summer has come and past.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Innocent恍恍惚惚看见自己排在一队长长的队伍中,那些人都没有眼睛、眉毛和鼻子,只有一张嘴巴,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觉得自己也和他们是一样的。他问他前面的那个人:“你等了多久了?”
那个人的嘴巴一张一翕:“谁知道?”
Innocent的嘴巴张得很大:“那我不是还要等得更久?”
“那可不一定。”那张嘴咧着,像是苦笑,“看到你手上的牌子了吗?”Innocent看着手上的牌子,蓝色的小方片,上面什么也没有。“她会念一个数字,然后你的数字就会在牌子上出现。但下一次她再念时,你的牌子上就已经不是上一次的数字了。”
“14。”
没有人出去,Innocent赶紧看自己手上的牌子,“14”缓缓地浮现出来,他高兴极了, September站在门口,他跟上去,走进一个房间,September却不见了,房间一下子就变小了,开始往前移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一列火车中。
于是,他醒过来爬下卧铺,Summer懒懒地趴在桌上,右手五根纤细的指头,有节奏地在左臂光洁的肌肤上舞动,仿佛一种舞蹈,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之间才能领会的表达。为什么总会梦见September,是巧合吗?是可以值得去相信的巧合吗?他没有意识到这样有多么的危险。请再次相信我,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巧合,当一个男孩开始相信他和一个女孩之间的某些巧合的时候,往往暗示着那具有代表意义的知更鸟将出现在他的窗前了。而眼前Summer回头看见Innocent,笑容浮现在闪亮的眼睛中:“起来了?过来吃点玉米糊吧,刚刚调好。”
Innocent悠哉游哉地吃起玉米糊,在回北京的火车上又遇见了Summer这是不是另一个可以去相信的巧合?
“北京是什么样子的?”Summer用手臂支着自己的脑袋,两只眼睛闪得人心神恍惚。
“北京,”Innocent看着手中的杯子,镇静自若,“都在这里面了,那么我现在喝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这杯子里没有水啊?”Summer歪着头,满眼疑惑。
“水,是虚构出来;这样才能继续虚构出鱼。”Innocent说得很认真,仿佛他手心朝着《圣经》,像穿着黑色的法袍在向神宣誓。他举起杯子,仿佛看见杯子里慢慢生长出了水,杯底幽蓝,诱惑着他。于是,他的灵魂冲出了躯体,跃入水中,他被温暖的漩涡包围,看见September在水中微笑着,伸开双臂。他埋着头使劲儿地游了过去,可当他抬起头,September却不见了,只有一尾鱼俏皮地逗着他,他开始有些迷茫了。只好潜出水面,September在岸上,笑着:“把它放下。”这仿佛是一个命令。于是,Innocent把杯子放下,Summer正迷糊地望着他。
“我有些糊涂了,但你现在的眼神……”
“怎么?”Innocent微微地笑了。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Summer也笑了,“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傻?”
“没有,你只是这样的纯粹,让人快乐。”
这个时候,列车员走了过来:“小伙子,气色还不错。”
“你的功劳。”Innocent举着杯子,仿佛是在祝酒。
列车员拿起Innocent的杯子,往里面倒上水。“现在你可以继续虚构你的鱼了。”
“不,还不是时候,这水现在太烫了点。”Innocent看着热气腾腾的水杯,“不过,还是要谢谢您。”
Summer的目光依然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Innocent正慢慢舒展自己面部的肌肉,整个人慢慢地陷入阳光的身体里,那里温暖而自由,就好像Summer。
但Innocent突然感觉到了沙子的味道,感觉到另一个人,她不在这铁轨上,她在那个空空的城市里,那里除了沙子和风,还有无数的梦。于是,他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望向窗外,转眼间灿烂的阳光没有了,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夏天已经过去了,而秋天宛如一个哀怨的少女悄悄地爬上山头,脱下自己斑驳的衣服,在细雨中缓缓露出自己深处的伤口,而那丛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你看见了吗?”Innocent的眼神中略带一点神经质,“那忧郁的眼神,在那雨中的丛林中,仿佛这些雨不是下在窗外,而是你的心里。”
Summer望向那窗外:“‘忧郁的眼神’?指的是什么?”
“就在那丛林深处,你的没有看见吗?”Innocent的眼睛开始越来越暗,窗外的雨似乎开始迅速地浓缩进他深深的眼神中去,他用力地舔着嘴唇,声音开始颤抖,“穿过那道门,或许我就可以找到她。”
“怎么了?”Summer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Innocent已经离开座位,向车厢连接处的车门走去,窗外的雨突然开始移动,紧紧跟着他的步伐移动,移向车门边,越来越快,直到他消失在车门的尽头。而他的身后,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剩下一只空荡荡的杯子,那些水已经不知了去向。
人潮涌动,世界如此不安,仿佛Innocent的心,一个车厢又一个车厢,仿佛人生的一站又一站,而她在哪一站?Innocent的眼神跌落入这茫茫人潮之中,随着这风浪浮浮沉沉,漂泊难定,他一抬头仿佛雨已经落入车内,周围没有人,只有跌跌撞撞的浪潮,不断在身边摔碎,雨水将他湿透,丛林中的光芒还在微弱地闪烁着。他闭上双眼让命运的大潮把自己向着车厢的某个位置摔去。终于,浪潮退了下去,他停下来,脚下还有些踉跄。可是,窗外依然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他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看见空空的水杯,还有一头披肩的长发,“Summer?”Innocent一肚子的疑惑,仿佛他知道这里不应该出现Summer ,仿佛他知道这里应该是另一个故事了。他掏出记事本,开始翻看“9月,我梦见了Rain。”
于是,场景交错,光影变幻。窗外的雨停下来了,亮光也相继停下了,他们都一起停在了一对清澈的眸子里。Innocent望着双眼睛,望着那润泽而飘摇的眼神,这眼神来源于雨,却比任何的雨还要更湿。一个声音在喉咙中嗫嚅着:“Rain.”
那眼神微微抬起来,充满了惊喜:“Innocent?真的是你?”
“是的。”Innocent努力克制着自己,心跳得太快,眼神仿佛化作了一滴雨珠,不由得开始在Rain光洁的肌肤上缓缓滚动,“一个人赶上了一场雨/却错过了那个/一起打伞的人”
Rain随意地捋了一下发帘,微笑的眼睛也开始打量起了Innocent。
“你还记得这些诗吗?”Innocent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自信一些。
“当然,”Rain微笑着,自然而温和,“偶尔还会有读起,曾经很单纯的时光。”
而Innocent发现Rain的手中捧着一个翻开的小册子:
“然后开始歌唱
但也不是真的歌唱
只是在别人的音阶上
复苏流水和你要的村庄
这一晚 我已注定
端不起自己
并且荒唐至极
以为可以吐月光一地
而后长梦不起”
“冰淇凌,要吗?”乘务员推着售货车走了过来。
“要。”Innocent叫住了乘务员,但同时他却目不转睛地看着Rain,“香草口味的?”Rain笑着点头。于是,Innocent将手伸向口袋,毛手毛脚地,让硬币落了一地,他急忙弯下腰去拾;于是,Rain也猫着腰身来帮忙,不经意间,露出了她漂亮的脖子和领口前白皙的肌肤。但Innocent 突然停下了,他看见了那枚硬币里印出一个轮廓,那个轮廓越来越清晰了,是September微笑着……硬币闪烁着光辉,有些刺眼,当你开始相信一些巧合之后,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这种巧合,无论是在昏昏沉沉的在梦里,还是在空空荡荡的杯子里,无论是在空中的软绵绵的云层中,还在地上的亮闪闪的银币上,你都可以找到她……
“你不用钱包吗?”Innocent抬起头,看见Rain自然地笑着,露出她好看的牙齿。
“嗯,买不到喜欢的样式。”Innocent支吾着。
Rain掏出一个蓝色的钱包:“喜欢吗?送给你。”
“这……”其实,这正是Innocent喜欢的款式,但他犹豫了。
“Innocent”Rain的眼中闪烁着光辉,让人无法抗拒,“我要在西安车站下车,西安有很深的历史积淀,你一定会爱上这城市的。”
Innocent开始微微地颤抖,Rain把钱包塞到了他的手里。好半天了,Innocent才说道:“等我一下,我去拿行李。”Innocent又重新走回拥挤的人群,他是那么的害怕,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他努力避开那些目光的拷问,鼻血不住地流出来,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他迷失在了这列火车的某一节,没有方向,只是傻傻地往前移动。火车又开始剧烈地颠簸,他只觉得有东西开始要刺透他的身体。这个时候,又是那双有些粗糙而温馨的手给了他温暖,一切不安分的因素再次停止了。这一刻,这个列车员似乎老了许多,但却依然那么和蔼可亲地看着Innocent:“孩子,你不是要去北京吗?那就去吧。”
Innocent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可他却依然不安心,回头想朝车门方向走去。列车员再次把他拉住:“太迟了,早就已经回不去,你看。”顺着列车员指着的方向,Rain缓缓地走下了火车,站台上写着“西安”两个大字,那么的夺目。人群拥了过来,把Innocent的视线淹没,他似乎看见了Rain回头在找着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然后独自向人群更深处走去,仿佛一道美丽的风景,被喧闹的尘世所遮挡。她最后的身影是那么的骄傲,就像Innocent第一次见到她的背影时一样。泪水快要落下来了,但看着列车员体贴的眼神中全是关怀,他还是咬牙坚持住了,突然他发疯了一样开始在浑身上下里摸索,可是怎么都找不到那个钱包……
“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Falling from the stars.Drenched in my pain again,Becoming who we are.”
3、在九月,被没收掉所有
“但女主角不是由你决定,如果你做得很好,你只需要见我这一次;如果你做得很糟,那么你还会再见到我第二次。”
——大卫•林奇《穆赫兰道》
Innocent心神恍惚地回到自己的铺位。那些水又重新开始在杯子里晃悠起来,而Summer正鼓着腮帮瞪着他,突然她一笑,整个脸滑稽得可爱:“你的水凉了,那么你的鱼呢?”
Innocent会心地笑了:“还早呢,光有水是不够的。还需要布置水草和石头。”
“噢?”Summer瞪大了原本就已经很圆的眼睛,“怎么去布置?”
“用他。”Innocent拿出笔来,接着他又用笔指向自己的心脏,“还有他。”
“对了,这么多年了,你是怎么去写诗的?”
Innocent慢慢将视线移向窗外,开始努力地去想Rain的样子,一片模糊,只觉得很美很美,他又开始努力想Summer的样子,他用力将眼睛闭紧,眉毛、眼睛和鼻子都凑到了一块儿,他还是记不起Summer的样子,只感到温柔和纯真。他慢慢开始将思路引向飞驰的车轮,引向时刻冰冷却不断与车轮擦出火花的铁轨,沿着这长长的轨道向北京移去,是的,那里还有一个叫September的女孩……
“算了,”Summer说得很小声,却足以把Innocent的思路拉回来。
“是感觉,”Innocent笑着,却说得很认真,“不需要去记住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或者是别的什么。你只需用记住那份感觉,把它刻在骨头上,融在血液里。”
“那么你诗里的回忆是什么?梦又是什么?”Summer的眼神这一刻看起来更像是另一个人。
“我只是按自己的方式去回忆过去,然后那些过去就在诗句里变成了梦境。”Innocent的眼神中开始流露出痛苦。Summer的轮廓居然开始模糊了,他努力转开自己的视线,透过玻璃窗他看见自己对面坐着的不是Summer,而是September。Innocent总是喜欢通过各种“镜子”来观察别人,比如玻璃窗,比如湖面,再比如一个人眼眶中的玻璃体。别的人借助镜子来观察一个人的外表,而Innocent借助镜子来观察一个人的灵魂。
“你自己的方式?”追问,可怕的追问。
“我回忆的事情,并不一定真的那么发生过。”他用手将自己的头捂住,直到窗户中的那个女孩又变回了Summer,Innocent这才开始微微地松了口气。
“好好睡会儿吧。”Summer的声音纤细而温婉,她的手指顽皮而体贴,Innocent轻轻地将她的手抓住,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温暖,迷迷糊糊地望了她一眼,她正冲着Innocent甜甜地笑着。于是,Innocent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中总有人来划亮火柴,在微微火光中,他又看到了北京的夜景,September正坐在Innocent的对面,舒服地倚在椅子上,玩弄着手中的一个蓝色的钱包。
“这个钱包?”Innocent 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的啊。”September笑着,得意而骄傲。Innocent不知该从何说起,但这个钱包和Rain给他的那个钱包是一模一样的。
“你想要呀?”September更加得意了,“想要就说要啊。或者我会给你的。”于是,她用两根漂亮、纤细的手指轻轻夹住钱包在Innocent面前悠悠地晃动着。
“要。”Innocent感到四肢无力。
“什么?”September的眼神无辜却又充满了诱惑力,钱包依然悠悠地晃动着。
“要……”声音依然那么微弱。
火柴的光芒越来越弱,钱包在微弱的呼唤中晃动着,直至陷入一片漆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Innocent从梦中醒来。这一次,迎接他的不再是Summer甜甜的笑。而是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远方的黑暗深处,隐隐约约有一个巫婆骑着扫帚从窗外迅速地滑过。他看见了桌子上的字条,接着双手开始微微发抖,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努力地去读每一行字,他发现自己什么也记不住,而字迹却一行接一行地模糊了。“当命运伸出手来,我们都无能为力。你属于另一个城市,那里有你找寻的人,而我迟早会被别人没收。”直到最后一行字也消失了。Summer突然从他的身体深处冲出肉体的牢笼:她是怎样写下这些文字,一如Innocent第一次只身离家时,写下的那些颤抖的句子;她是怎样拖着沉重的行李走下火车,一如Innocent第一次走出北京西站,没有兴奋只有感伤;她是怎样放弃了另一个城市,一如Innocent是怎样选择了报考北京的学校。
Innocent梦游一样地向列车员休息室走去了。
“怎么了?眼圈又红了。”列车员拉他过去坐下。
“邯郸站已经过了吗?”Innocent舔着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
“过了,那个女孩子下车了。” 列车员的话语很平静,但Innocent却没有办法去平静,即使他早就知道Summer会在邯郸下车,早就知道Summer终究会要离开他。
Innocent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黑色的眼珠陷入更黑的黑夜中去。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但你必须在北京站下车,不是吗?”
Innocent只能低头,他必须去北京,因为某个人还在北京等着他!
再次醒过来,火车已经缓缓驶入北京城,满眼的高楼大厦已是让Innocent说不出的黯然神伤,列车员走了过来:“好些了吗?赶紧把行李收拾一下吧。”
“嗯,都收拾好了。谢谢您一路上的照顾。”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嘛。在火车上,我可以照顾你;下了火车就是另一个天地,那里会有你大展拳脚的舞台,也会有数不清失败和寂寞,现在一切都靠你自己了。”列车员的眼神中满含着不舍。两人紧紧地拥抱,接着Innocent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北京微寒的黎明中……
“Ring out the bells again. Like we did when spring began.”
4、当九月结束,当不得不醒来
“没有乐队,却听到乐队的声音……一切都是幻象……是磁带灌录……”
——大卫•林奇《穆赫兰道》
九月的京华,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北京的秋有一种大气,好似一种意境在高楼林立的天空间和匆匆忙忙的人群之间落落大方地排展开来。Innocent走出火车站的大门,那么的从容,他感觉自己渐渐融入这一片开阔的意境中。他一直在找一个人,当Summer问他是怎么去写诗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个人一定在北京的某个角落等着他,原来这种感觉一直都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直到有一天被唤醒。
来到北京的第一年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家,而Innocent在这一年里关于北京的美好记忆,总会和那个突然投影在心湖中的,叫做September的女孩联系在一起。她迷蒙的眼神中总会有和风细雨,她的笑总是来得那么自然却又让人猝不及防。Innocent开始试图走进这个女孩子的心灵深处,那是一片蓝色的海,那里有文字,还有那些像上了瘾一样的寂寞。波浪温柔地把他推出去又迎回来,他渐渐开始迷恋,无法自拔。
当Innocent下了火车,回到学校收拾了一下行李,安静地坐在阳台上,阳光在风的细语中碎了一地。他拨通了September的手机。“哦,你回北京了?那好吧,今晚见吧。”接着,他独自在风的身体中坐着,掰着手指头数那些他深信的巧合,仿佛年幼的时候,数天上的星星;年少的时候,数某个女孩不经意的经过。
当晚,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北京的秋在夜的深处缓缓铺展开笔墨。September还是那么自然地望着他,没有一丝的矫揉:“那么,这个英文名是你自己取的。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呢?”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Innocent甚至感觉到了饭桌微微地颤动,但他笑得很随和:“因为,我是清白无罪的。”
“Innocent can never last?”September微微皱起她的眉毛。
“也许吧”Innocent没有继续回答September的问题,“演唱会去吗?”
“当然。”September也若有所思,接着问到,“你是一个和人熟得很快的人吗?”
“我们认识了快一年了,是吗?”Innocent说到。September点着头表示同意。
“这就是我的答案。”
“那么,家是什么?”September似乎不是很满意。
“家,是心灵漂泊的窝。”
“你的诗又是什么?”
“诗,是一个虚拟的地图,指引虚拟的方向。”
“那么你呢?”
“我?”Innocent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说了答案,“我只是你的一个容器,你随意往里面搁一些东西;但他们混在一起都是什么滋味,却只有容器心里知道。”
September的脸上出现好多的线,他们交错在一起,只有Innocent能看得分明。
晚餐之后,September送Innocent坐车回学校,月光碎了一地,北京的风也难得轻柔地配合。Innocent趁机偷偷将她的手指勾住,September红着脸低下头,没有太多的话语,只是靠着彼此的指尖默默地传达。两个人借着体温,慢慢趋向水乳交融一般。走了一段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September微微抬起头望着Innocent,眼中充满了神秘:“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吧?”Innocent焦躁不安地望着她:“一个学校的?”September笑了,接着她温柔地说:“你会给我唱那首歌的,是吗?”Innocent用力地点着头:“是的,我会。”然后深深地望着她扑朔迷离的眼神,眼神也是一种镜子,出卖自身的灵魂,同时也出卖别人的灵魂。于是,慢慢地他开始自己不由自主地要跌进去,越来越深,世界颠倒得太厉害,耳边响起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接着,单色调的弦音响起,欢呼声骤然落下,所有的人都在安静地倾听。Innocent和September手拉手坐在一起,在Green Day演唱会的现场,无数的情侣拥在一起,听他们磁性的嗓音:
Summer has come and past.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Like my fathers come to pass,
Seven years has gone so f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Innocent缓缓靠过去想把September抱紧,September羞涩地笑着,接着Innocent将脸也靠了过去,两个人渐渐陷入幸福的漩涡中。但Innocent开始不停地颤抖,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寒冷过,两个人努力地交换着体温,想让这个世界温暖起来。突然,重音的鼓点响了起来:
Summer has come and past.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Ring out the bells again.
Like we did when spring began.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但依然还是这样的寒冷,泪水不停地滚落下来,Innocent是如此是害怕,不好预感开始将他包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September居然轻轻将Innocent推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方盒子,递到Innocent的手中。接着,电音吉他的声音也起来了,整首歌彻底从童谣转变变成了FUNK摇滚。无数的歌迷相继开始掉下泪水。除了September,她反而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隐藏了眼中的一切。于是,Innocent 双手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更加不听使唤了,不住地往下坠落。而Green Day的歌声还在耳畔:
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
Falling from the stars.
Drenched in my pain again,
Becoming who we are.
As my memory rest,
But never forgets what I lo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他用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去拆开那个蓝色的盒子,可是,好几次都失败了。他做不到,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的轻,轻得没有一点分量。而一直以来他都绝对自己很沉,很重。他就那么轻飘飘地停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人来帮他,他继续努力地去拆着,欢呼声又一次高涨起来,所有的人都把他给忘了。只有他一边拆着盒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终于,盒子被打开,Innocent胆怯地向盒子里面望去,这个小小的盒子居然深不见底!
于是,世界又开始剧烈地翻转,Innocent的心智不由自主地被吸进盒子里去。他的头又开始撕裂一般的疼痛,Green Day的音乐并没有停止,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那些欢呼声,还有歌声,这首歌叫做《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
I walk a lonely road,
The only one that I have ever known.
Don't know where it goes,
But it's home to me and I walk alone
恍惚中,他又回到了火车上,前面就是那个清瘦的少年和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努力想要跟上去。车厢又开始剧烈的晃动,这一次大家也都被惊醒了,所有的人都开始从梦中醒来!长长的闪电劈下来,落在窗外不远处的半山腰间,车厢下方的灯光越来越昏暗,他慢慢接近那扇门,有什么东西开始剧烈地撞击他的胸口,使他的呼吸急促,慢慢的眼前开始昏暗。是的,他就快要追上那两个人了,突然,他脚下一滑,中年男人回身将他扶住。少年呢?怎么不见了?他惊魂未定地站稳,灯光照在中年男人的脸上。“爸!”,Innocent惊呼道。
中年男人镇静而慈祥地望着他:“小鹿啊,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已经长大了。”
小鹿?无数的门重重叠叠地向他靠了过来……哪一个是通往终点站?哪一个是通往家?谁来给出答案?又或者说,到底有没有答案?
我不得不再次提醒,当荒诞轰然倒地……
I walk alone,I walk alone,I walk alone, I walk ……
二、梦碎的林荫大道
(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
1、梦的列车,梦的号码牌
“我昨晚做了个梦,你躺在床上,但我发现躺在床上的并不是你。”
——大卫•林奇《妖夜荒踪》
“I walk this empty street On the 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s. Where the city sleeps and I'm the only one and I walk alone.”
世界总在人们醒来前醒来,启明星升起,红色的霞光开始布置东边的天空。南方的雨季,总有太多多余的泪水,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咸咸的味道,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扑鼻而来。这些日子,小鹿总和世界一起醒来,来到河边,在这条小时候时常经过的林荫大道上独自徘徊。他不时临水而立,在那些粼粼的波光中寻找那些过去的影子,他仿佛又看到那个夜晚,红色的月亮怎么投在湖光中,夏的眼圈怎么渐渐地红肿起来。“鹿,为什么?我在想什么都瞒不过你。”小鹿微微靠近夏,想要抱住她,告诉她,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后悔曾经说过的谎话。他的双手微微张开,在波光中仿佛两枝空瘦的树枝,拥不住月光,也拥不住在第二天就将碎作一地阳光的风。
“可是,”夏往后稍稍地躲了一下,“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能理解我。我好想他啊。”夏的泪水缓缓淌了下来,小鹿像被什么震住了一样,不知所措。
“我是不是很傻?”夏的话那么锋利,却又如此温柔地贴在小鹿的喉结上。
“不。”只有一个字,但小鹿的喉结在不停地颤动。
“我还不想回家”夏望着湖面,月光映在她的眸子里,“我想在这儿多呆会儿,这个地方我和他以前经常来,我能感觉到他还喜欢我……”小鹿看着那微红的月光在夏的眼波中慢慢皱了、皱了,小鹿伸手想要抓住她,但她是那么的远,仿佛隔着秦岭,隔着万水千山。于是,夏的身影也开始皱了……
他独自一人面对着一湖皱了的湖水,拼命想要找回刚才的光影,可是已经消失了,在这个林荫大道上,只有他自己和他破碎的梦。
小鹿一下子就急了,跃入水中,看见火车在水中缓缓驶过,他轻轻松松地就钻了进去。在靠窗边的位置坐下,他端起杯子想喝水,可是一滴水也没有。于是,他的魂魄一下子从杯子中跳了出来。没有水了,怎么继续他可怜的幻想?
乘务员走了过来:“小伙子,今天的气色还不错。”
“那是您的功劳。”他举起杯子,仿佛在祝酒,乘务员帮他掺上了水。
昨天晚上,上火车的时候,父亲也来送小鹿了,他紧紧握住小鹿的双手:“没想到,这么快你就长大了。”
接着,母亲也走了过来,她将小鹿抱住:“北京是另一个天地,那里会有你大展拳脚的舞台,也会有数不清失败和寂寞,现在一切都靠你自己了。”
小鹿看着杯子里的热气,慢慢陷入杯底:
昨晚是难熬的一夜,他怎么都无法安然入睡。于是,他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你知道吗?真是难以想象,她母亲简直是个巫婆!”
“于是呢?你不得不离开她?”
“可我是多么地爱她!她真是个天使!为什么?她留在了她姥爷身边,于是我不得不独自一个人回邯郸了。”
“我了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好好休息吧,还有整整一天的车程。”
声音消失了,小鹿翻身望着车厢尽头的车门,摇摇晃晃的,仿佛那是另一个时空。他独自看着自己的铺位号——14中。他喜欢这个号码,那个金色头发的德国球星在国家队的号码。
2、独自走上梦的大道
“This is the girl.”
——大卫•林奇《穆赫兰道》
“My shadow's the only one that walks beside me My shallow heart's the only thing that's beating Sometimes I wish someone out there will find me 'Till then I walk alone”
半夜,小鹿终究还是醒了过来,他想去清醒一下。而洗手台前的镜子映出他苍白的脸庞,他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走入另一段记忆:
“为什么一定要去北京呢?”母亲问道。
“有人在等着我。”小鹿淡淡地说着,脸色有些苍白。
“谁?”母亲有些不明白。
“某个人,”小鹿的目光渐渐陷入眼窝之中,“她在等我出现,而我一直在找着她。”
这时候,有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拍了小鹿一下。他回过神来——是列车的乘务员。
“怎么了?”
“哦,没什么。做噩梦了。”
列车员把Innocent拉到乘务员的工作室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你是去北京读书的吧?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也在北京念书。”
“嗯。”Innocent点点头。北京,只是一个地点,沙子很多,风很大。Innocent很努力,铺开纸张,在上面再铺上水,写石头和水草,写鱼游过去,直到字迹模糊。
水太烫了,小鹿把水倒入餐盒里调着玉米糊吃起来。旁边有人在谈着什么。
“北京是什么样的?”
“北京?不过是一个造梦的工厂。”
这时候火车的广播开始放Eminem的演唱会。《8 mile》,音乐正好契合着火车上下微微震动的节奏。小鹿懒懒地闭上双眼,思绪沿着铁轨往前飞驰……
北京的风总是那么大,有的缘分,因为风而来,又因为风而散。有的时候,人们都像是沙子,需要水才能短暂地融合,需要水才能继续虚构出水草和石头,虚构出鱼。北京的九月是美丽的,总有浓烈的秋的气息,对于这淡淡的哀伤,小鹿总是显得无能为力。不久之后,他加入了1983文学社,开始不定期地去一些学校参加所谓的“文学联谊”。他总爱随身带着泰戈尔的诗集,仿佛他和某个人之间的暗号,又仿佛是他防身的武器。于是,他认识了那个叫作September的女孩子,淡定自若的微笑让他有些诚惶诚恐。但自然随意地交谈让他们渐渐靠拢。
“你一转身
湖面就皱了
无数的手翻折过他
却始终找不出湖底的秘密
昆明湖拉长的
是雨的影子
地铁站的出口
太长
人流涌动
只有那枚影子
让我减速”
“你是怎么去写诗的?”September抬起头,手中拿着诗稿。
小鹿有些支支吾吾了:“感觉吧,可能是。”
“感觉?”
“不需要去记住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或者是别的什么。你只需用记住那份感觉,把它刻在骨头上,融在血液里。”
“那么你诗里的回忆是什么?梦又是什么?”September似乎对这个答案还不太满意。
“我只是按自己的方式去回忆过去,然后那些过去就在诗句里变成了梦境。”小鹿尴尬的笑着,谁知道呢?什么是回忆?什么是梦?
September皱着眉毛的样子很好看,小鹿看着她:“就这么重要吗?”
September轻轻扶了一下眼镜:“也许吧,可有可无,算了。”
接着,小鹿开始试图穿过那薄薄的镜片,那眼波深处一片海,此刻如此的安静,却时刻可能刮起风浪,深深的蓝色的感觉让他开始无法自拔。让他感觉自己像是鱼或者说是海豚,在深蓝色的海洋中找寻自己的家,海水深处不是黑暗与寒冷。那里安静祥和,天空只是遥远的记忆。美人鱼也在那里,她将用死亡来考验你的爱情,然后把你带去另一个世界……
“冰淇凌,要吗?”售货员的叫卖拉回了小鹿的思绪。
“哦,不用了,谢谢。”
穿过了秦岭,北方的秋慢慢铺展开眼前,即使仅仅是初秋,却已经展现出一种南方所没有的开阔,落落大方,小鹿的眼睛开始越来越多地充斥着这些舒自然爽朗的意境,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就是她了。”
第二天清晨起来,小鹿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并与列车员道别:“谢谢您一路上的照顾。”
“不用谢。”列车员礼貌而和蔼,“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是列车员嘛。”
3、被没收的梦碎大道
“求求你,别责怪自己,赛先生,你不用担心我。我一直都很开心,我的生命也得到满足。因为我知道我被人宠爱,我已得回我自己。”
——大卫•林奇《象人》
“Like my fathers come to pass.Twenty years has gone so fast.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ends”
他穿着蓝色的耐克T恤衫,脚上是黑色的阿迪球鞋,这身打扮让他很精神,充满了自信,像个球员走进球场。但他手中却死死地拽着一本诗集。September终于来了,或许是觉得他穿得这么运动还要拿着诗集很不谐调,于是,她说:“把它放下。”
于是,他顺从地放下了。其实,他是全副武装而来的。他穿了最能给他信心和活力的衣服和球鞋,最重要的则是这本诗集,这是他的王牌装备。一本诗就是一个最贴心的战友,拿着诗,让他无限地贴近自己的战友。一本诗是一道心理的屏障,他可以掩饰你的软弱和不安,遮挡你的低俗和无趣;一本诗更是一面可用改装人气质和信心的镜子,它让你窘迫时显得从容,胆怯时显得自信。但现在September让他放下,他就顺从地放下了。她的笑亲近自然,Innocent放得很慢,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知道要走进她的世界,就只能这样赤裸着灵魂,赤裸得没有任何掩饰和遮挡,甚至不知羞耻和尊严。像一个婴儿等待别人的爱。
于是,September随意地翻看着那本诗集,像是一个海关的官员查看护照,或者说更像是一个典狱长核对自己囚犯的身份。那么,她应该会问些什么。会是什么呢?姓名、出生年月、户口所在地,还是家庭背景?她眨了眨眼,问道:“为什么你取了Innocent这个名字?”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Innocent一边说着一边喝着水。
“Green Day的歌啊。那么你是最近才给自己取了这个英文名字的吧?”September还是自然地笑着。
Innocent望向窗外,眼神仿佛被黑夜笼罩,“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Innocent,直到遇见了你。”
“我?”
Innocent微微地点头:“我有两张Green Day北京演唱会的门票,找不到人和我一块儿去,你会去吗?”
“两张?”
“对,一个从Green Day歌迷网上认识的网友转给我的。她的朋友去不了了,要转卖两张,于是我买下来了。”
September有些犹豫:“我回去看看课表,然后给你回复,好吧?”
Innocent一边轻轻地点着头,一边摇晃着手中的杯子。他只是在想家是什么?诗又是什么?而他自己又是什么?接着,他看见那本诗集还在September的手中,他突然意识到这本诗集已经被September没收了。其实,自由最高贵,却又最下贱。奴隶并不是从来就有的,每个人原本都是自由、平等的,直到有的人没收了别人的东西……
“达夫尼斯”Innocent目不转睛地盯着September手中的诗集。
“什么?”September有些不解
“我是达夫尼斯。”
“为什么?”
“谁知道?也许,”Innocent依然没有依开目光,“生来既是。”
这段喃喃自语般的对话契子一样地钉入Innocent的生命。达夫尼斯,某一种信念,将死以至永生的信念。于是,信念的胚芽生长出了神话。那一刻,Innocent和September都看到了神话,但又全然不同,仿佛九月藏在时间的根里,他们各自刨开泥土看见不一样的时间的根须。
是的,无论如何我都要在这里再次强调,本来没有Innocent。
秋天以夜为背景出现在世人的面前,这似乎是在预示着某一种吞噬,而Innocent很安静地等待着。夜的黑和海底的黑一样,以一种沉默的意境,静静地考验着那些等待的人。他很明白,他已经等了很久了,经历的波折只是潜入这深深海底的一个过程,为什么总与别人擦肩而过?为什么他总是以坠落的姿态去期待着蓝色,期待着水?为什么要来北京?当沙子迷了双眼,在这深深的水中,能做的只是等待。
九月,开始有离别发生,叶子开始早一片,晚一片地掉落下来,September答应Innocent一起看演唱会的那个下午,北京下了第一场秋雨。Innocent一个人在屋子里写诗:
九月 你把秋天
扎成辫子
我用几个清癯的文字
摆放成你
微皱的眉
一个人赶上了一场雨
却错过了那个
一起打伞的人
水花溅成了几瓣
擦痛了多少个干燥的日子
……
他们是这样的哀伤,当九月来临,有人丰收了,有人却只剩下一片荒芜,谁还在等着谁,是不是故事应该有个秋天一点的结局?20岁生日那天,Innocent收到了雨寄来的生日礼物——一个蓝色的钱包,可是才第一天用,钱包就丢了,他有些沮丧。那一天,他的桌子上还出现了另一个神秘的礼物——一个蓝色盒子,但这不是别人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他准备送给September的。是的,他在等美人鱼出现的那一天,打开它,从这个盒子走向另一个世界……
而这一夜世界已经开始失衡。记事本被风吹动,“9月,我梦见了Rain。”
“Rain。”
雨低着头,在蒙蒙的细雨中:“你总是喜欢在梦里给别人取名字是吗?”
这一句话太突然,惶恐不安扭曲了Innocent的脸。雨却微笑着,天空渐渐放晴了:“你看,夏天就要结束了。”于是,微风轻轻拂过,土地上开始生长出水,生长出河,河又划分出了世界的疆界,夏天褪尽色彩,九月越来越深了。
“永恒的消逝。”雨的目光陷入河流的漩涡中,于是Innocent也久久地凝望着这条划分了时间的河,甚至没有察觉到雨已经消逝。一切都会消逝的,是吗?那么永恒的消逝又是什么?Innocent深深地陷入自己的倒影中,陷入那倒影深处的鱼中。九月在这永恒的消逝的河中变成了鱼?水越来越高,将Innocent淹没……
最终喧哗的水声却渐渐变成喧哗的人声,歌迷的阵阵欢呼将Green Day的掀上波浪的顶峰,而Green Day也展现出了他们深厚的现场实力,他们仿佛是巨轮中的船长和水手,带领歌迷们一次又一次地走向波澜壮阔。单色调的弦音响起,欢呼声骤然落下,仿佛全世界都在安静地倾听。许多的情侣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September,”Innocent鼓足了勇气,蓝色光影比较暗,看不清他应紧张而不安的脸,“你知道吗?我爱你。”September在昏暗中,也无法看清她的表情。Innocent想要拉住她的手,这一次他不会轻易放开,这一次……但September迅速地把手收了回去,Innocent 像触电了一般,浑身战栗着。
重音的鼓点响了起来,有的歌迷开始一边流泪一边高呼Green Day成员们的名字,Innocent在海底的黑暗中呆坐着,蓝色的光影在头顶缓缓地浮动,他努力凑过去,轻轻地唱着这首歌:
Summer has come and past.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Ring out the bells again.
Like we did when spring began.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美人鱼没有出现,他本应该安静等待,而不是歌唱,但他唱了,饱含着泪水去唱了,
但鱼是没有眼泪的,她们的泪已经与水融为了一体。电音吉他的声音也起来了,September的目光一直没有转过来,她只是平静地望着前方,那眸光深处的海呢?真的没有过波澜?他想要吻她,但September还是不偏不倚地躲开了。Innocent一个人在黑暗深处,慢慢被摇滚的声浪所淹没……
演唱会结束了,Innocent走到September跟前:“无论如何,很高兴你能陪我看这次演唱会。”
September低着头:“你可不可以告诉别人,今晚不是我陪你看的演唱会,可不可以?”
Innocent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掩饰自己的惶恐,月光铺了一地,但不是为了他们:“我答应你。”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4、九月在开始的时候结束
“亲爱的,为什么你不为我唱《Love Me Tender》?”
“我说过,这首歌只为我最爱的人而唱。”
——大卫•林奇《我心狂野》
“My shadow's the only one that walks beside me My shallow heart's the only thing that's beating Sometimes I wish someone out there will find me 'Till then I walk alone ”
Innocent独自醉醺醺地回到了宿舍,他一言不发,昏昏沉沉地爬上床。世界晃动得厉害,仿佛黑夜缓缓铺开在九月开始的时候,摇摇晃晃的星空在头顶悬着,今夜的主题是摇晃。一切是那么的不安静,因为有一个人离开了。宿舍里几个同学正在放Eminem的演唱会,《8 Mile》。Innocent的头开始一阵一阵地痛:“立刻关掉这该死的东西,立刻!”
“关掉吧,让他好好休息。”于是,世界又重新安静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Innocent的呼吸慢慢从急促变得平缓。铁轨又慢慢地向他伸来……
第二天,Innocent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却发现枕巾湿了。他呆呆地坐着,秋天深了,风又吹过,银杏的叶子在空中翩翩起舞。九月就要结束了,谁来叫醒沉睡了太久的心……
因为1983文学社的缘故,Innocent又恍恍惚惚地独自来了September的学校,会遇见她吗?九月过得太快,秋天露出色彩斑斓的伤口,却是如此地让人猝不及防。
“Innocent”细软的南方口音让Innocent微微发抖,“来这边有事吗?”
“哦,社里有些事,现在打算回去了。”Innocent尽力掩饰自己的紧张。
“那么一起走吧,我也要去等车的那个方向。”
Innocent努力地走着,他的脚步那么的沉,而September却很轻盈的走着,显得那么的不协调。
“你还好吗?”终于,September主动开口了,语气很轻,落在风中都散开去了。
“还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Innocent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哦,那就好。”还是那么轻的语气。
这是一个事实,一个很轻的事实,轻得不需要任何人去接受。但这个事实却砸在了Innocent的胸口,那么的沉重。他感觉September的眼神中有一点什么,不是泪,更像是水,那么晶莹,或者是海。没有谁能说得清,但那一点东西,确确实实地存在,或者是一种情绪或者别的什么,但一定不是泪,因为鱼的眼中是没有泪的……
不知不觉又到了分叉口,“那么,要我送你吗?”September笑着,月光轻轻地泻在她的头发上。
“不用了,我自己去车站吧。”
道过别之后,两个人走向不同的方向。Innocent开始觉得有什么开始从心头涌上眼眶,无法抑制。终于,走了一段路后,他停下了来,心跳得那么厉害,他努力回过身去,September已经不见了。于是,他开始疯了一样地往回追去,他仿佛又看到了无数的门,无数破碎的镜子,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这些都踩在鞋底,而时间似乎也一点点地被他努力地追了回来。他正重新纵身跃入蓝色的波心中去,海水温暖而舒服,天空在海底看起来是那么的瑰丽,一直往下,往下,向着更深地,更静的蓝色,传说那里有美人鱼,她会带你去另一个世界,那里有传说中的爱情,幸福而且纯粹……他又看见了September的身影在不远处,在深蓝的深处,朦胧而迷人,那身影缓慢而有节奏的摇晃,像是要跟上什么,是时间吗?或者还是某个人追随的脚步?
然而,寒潮不知从何而来,蓝色没有了,只有一片漆黑,冷色调的月光抽打着他的脊梁。他突然停了下来,仿佛被寒流冲回海面,他不停地咳嗽着,仿佛满嘴都是苦涩的盐水,呛得他喘不过气。眼睛里被什么东西迷蒙了,或者是海,那么涩涩的,让人难受。他努力地想要把September的身影看得清楚。一直到九月的尾巴,September都没有回过头,她的背影摇晃而不迟疑,她慢慢地走向夜的更深处,走向九月的尾声。其实,这个九月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Innocent无奈地笑着,转身往回走去。没走几步,他又一次停住了,只见苦笑在他的脸上慢慢变成了惊慌。他颤巍巍地从挎包里取出那个蓝色的小方盒子,盒子的顶盖是一面镜子,明晃晃地反射着头顶的月光,他那么害怕地看着自己身后的世界,还有自己忧郁的眼睛,他没有勇气打开这个盒子,双手一滑,盒子滚落了很远。他也不敢去拣回来,转而奋力地向车站方向奔去,就仿佛和那盒子一样,向着某个方向,或者没有方向。这时候,一辆出租车突然横在他的面前,他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而Innocent的头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疼痛,自己急促的呼吸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于是,他又缓缓地摇起车窗,并潦草地在记事本上涂画着:“THE END”这是一个造梦者栖身的城市,有冰冷的钢筋水泥和铁制的车流;这个城市惶恐不定,总在造梦者逃进惊狂的高速公路的那一刻开始摇晃……
当盒子终于也重重地摔在墙角里,夜里只有空荡荡的月光,摇晃得让人心慌。很久以前,September开玩笑似的说过:“你会给我唱那首歌的,是吗?”Innocent用力地点着头:“是的,我会。”
于是,盒子摔落在墙角,里面传出Innocent的歌声,忧伤而沙哑,仿佛有一段情节,没有人知道只有他自己走进去,又退了回来:
“As my memory rest,
But never forgets what I lo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完)
附:
《湖》
双道红
你一转身
湖面就皱了
无数的手翻折过他
却始终找不出湖底的秘密
昆明湖拉长的
是雨的影子
地铁站的出口
太长
人流涌动
只有那枚影子
让我减速
19点22分
打开了又被关上
一碗湖
端不平时间
也端不平焦躁不安的我
夏天的高跟鞋
在岸边刺下唇印
一夜雨
其实轻轻一折
也就断了
只有那些
带着香草味的季节
无法被蓝黑色的墨水
抹去
《九月》
双道红
九月 你把秋天
扎成辫子
我用几个清癯的文字
摆放成你
微皱的眉
一个人赶上了一场雨
却错过了那个
一起打伞的人
水花溅成了几瓣
擦痛了多少个干燥的日子
深夜 所有的语言
都醒来了
在玻璃门上
排列着你的名字
你说这是六月
那是八月
你却忘了说你自己
忘了九月的鱼
和那些虚构的水
于是 我们又开始
不约而同地读一首诗
挖开泥土上的句子
去寻找
截然不同的两个九月
《穆赫兰道》
双道红
生活是这样的痛,我们泪流满面,紧紧相拥,是不是只能在梦中,才能有这样的相拥,是不是只能在梦中……
——题记
都有谁和我一起
醉了 不断去凿穿石头一样的梦
凿碎被仿同的名字
还有那些软弱的时钟
好多人都躲进了泡沫里
我也一样 想象一种生活
在一些人的话语里
露出鼻子和眼睛
然后 被另一些人合上
置之高阁
在下一个置换中
我要和你交换符号
把所有的痛收回
放进无辜者的眼中
然后开始歌唱
但也不是真的歌唱
只是在别人的音阶上
复苏流水和你要的村庄
这一晚 我已注定
端不起自己
并且荒唐至极
以为可以吐月光一地
而后长梦不起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Green Day
Summer has come and past.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Like my fathers come to pass,
Seven years has gone so f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
Falling from the stars.
Drenched in my pain again,
Becoming who we are.
As my memory rests
But never forgets what I lo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Summer has come and past.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Ring out the bells again.
Like we did when spring began.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
Falling from the stars.
Drenched in my pain again,
Becoming who we are.
As my memory rest,
But never forgets what I lo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Summer has come and past.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Like my fathers come to pass.
Twenty years has gone so f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
Green Day
I walk a lonely road
The only one that I have ever known
Don't know where it goes
But it's home to me and I walk alone
I walk this empty street
On the 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s
Where the city sleeps and I'm the only one
and I walk alone I walk alone I walk alone I walk alone I walk a...
My shadow's the only one that walks beside me
My shallow heart's the only thing that's beating
Sometimes I wish someone out there will find me
'Till then I walk alone
Ah-ah, Ah-ah, Ah-ah, Aaah-ah, Ah-ah, Ah-ah, Ah-ah
I'm walking down the line
That divides me somewhere in my mind
On the border line Of the edge and where I walk alone
Read between the lines
What's fucked up and everything's alright Check my vital signs
To know I'm still alive
and I walk alone I walk alone I walk alone I walk alone I walk a...
My shadow's the only one that walks beside me
My shallow heart's the only thing that's beating
Sometimes I wish someone out there will find me
'Till then I walk alone
Ah-ah, Ah-ah, Ah-ah, Aaah-ah Ah-ah, Ah-ah I walk alone I walk a...
I walk this empty street
On the 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s
Where the city sleeps And I'm the only one and I walk a...
My shadow's the only one that walks beside me
My shallow heart's the only thing that's beating
Sometimes I wish someone out there will find me
'Till then I walk alone...
今年3月26日2点31分初稿
今年3月27日0点11分第二稿
(妈,生日快乐。)
今年4月3日0点12分第三稿
今年4月7日21点49分第四稿
今年4月15日14点44分第五稿
今年4月17日14点09分第六稿
今年9月3日20点21分第七稿
(其实中间已经修改了很多次,
谢谢你们,我亲爱的兄弟,
你们帮我找回自己。)
今年9月24日23点39分定稿
(虽然只修改了很简单的几处吧,
但下定决心的是这一刻,
今天是嘉嘉的生日,生日快乐,
最爱你的始终有你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