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
那棵树,站在铁轨边的
或者不断涌现在你的诗句里的
“白杨,棕榈,引来凤凰的梧桐”
它的根长在广西
枝干斜伸过安徽
而最具备视觉美感的叶子
被西北的风沙逼着
略呈枯黄
许多人的名字你一直不敢启口
但这棵树,肆无忌惮,横生出枝节
它站在那里,有神秘的距离美
有某种欲说还休的
渴望
〈仲夏夜〉
我的夜晚,有拥挤的冲突
犬吠,虫鸣,一些响动
比唐朝更远
月亮在上
不是李白的月亮,是我在仰望
用手指挑出一些小小的事物
比如刺,或者石头
比如一根未能放弃的草绳
此时,我遭遇一些久违的情绪
藤蔓生长
船只停泊在水上
那张多年前的船票握在我的手里
已看不清旧时日期
〈农历七月十五,纪念日〉
此时,很多人和火焰一起出现
我看见祖父,坐在一口钟里
被虚构出轮廓
他举着二十年前的那盏灯
在矿道里摸索
他终生与煤打交道
最后遗留下煤,一直燃到今天
我每日的出航,碰壁以及张牙舞爪
都被刻上了记号
祖父把姓氏冠到我头上,然后
躺在一截腐朽的枯木上
而我从此害怕燃烧,以及夜晚的黑
这个充满家族气味的姓氏
此刻,在我的血管里翻过来
又覆过去
《草绳》
你已经离开了吗,这片荒野进入枯水期
鹿群迁入洞穴
偷猎者误伤自己的脚趾
我还挣扎着,那些躲在角落的小兽
咬断这根草做的绳索
请你先放手,这一场属于我们的柏拉图
终归要夭折,或者苍老
让我先于你醒来,看着我们喂养的
动物,一个咬伤另一个
露出洁白的骨头
《我记不清时间》
那个吸食烟雾和画向日葵的人
他写出的句子,像狮子一样
冲撞和奔跑
现在他很安静,伏在我的对面
“看见你,我是快乐的”
趁这风景还没看透,趁着时间可以忽略
他把手伸出来
握住风,或者荆棘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里面藏着兽类的
孤独
这个突然来敲门的人
竟让我手足无措,甚至说不清
准确的时间
《话题》
“一个务虚的人”,她站在江边
接收评语,几个词汇在她的体内
生锈
那个人被尘埃掩盖着,她看见
刺和他的光芒
“我必须看你就像诗一样空洞和漫无边际”
他略微惊讶,仿佛她就是黑暗中
遇到的女鬼
而对于共同热爱的诗歌
他们轻描淡写,似乎它是易碎的
怕轻轻一碰
就有意外发生
《草绳》
这一场抒情之前,必先申明:
时间未定,情节模糊,主角下落不明
只剩一根草绳在作祟
那根诗歌的草绳,拴着蝗虫和翅膀
我们如何跳出界外?
“一定有能回去的船”。在大佛寺
你是过客,步履匆匆
我听见那声不知所措的鸟叫
哥哥,这根绳子
终于捆住我们的信仰
《月亮》
今夜的月亮像一张网,蜘蛛被
挤到悬崖的边上
那块山石冷峻,它要重重地跌落
砸伤那只偷窥的狐狸
“这里是你再次飘流的旷野”
夜晚是滋生罪恶的场所,他们说我是
惯于撒谎的动物
但这一次,我病得软弱无力
咳出片片梅花
哥哥,这都是月亮的过错
〈秋天〉
秋过早地在体内枯萎
地址,小乔木,一截即将废弃的铁轨
那盏为我点亮的油灯
一直在枯萎。“爱情是一个骗局”
那个人被捆绑在树下
我一直够不着
曾经以为这一路很美,我不会
遇到袭击
在这个衰草败落的秋天
当我向坡下走去
几乎撞伤一只潜伏在草丛的
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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