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去看考场,七拐八拐地从校园走过,终于奔上考试所在的楼层。每次走窄窄的走廊，都有一种走在满是苏打水味道的医院的感觉。我对医院有种由衷的恐惧，医生对病人的检查就如同老师教训犯了错误的学生一样，虽然在别人看来二者并未有相似之处，但在我看来，却是性质相同。被检查者毫无自尊可言。每次想到这些，我的牙齿总会不由自主地紧紧切在一起。

    或许是小的时候经常生病的缘故，才对医院有如此的想法吧。幸好长大后不怎么生病，便不再到医院里去。发烧感冒总是别人替我买好药，抓来吃把了事。

    坐在我所应坐的号码桌旁，淡黄的桌子上面一行蓝色的笔写的草草的字：这是一个开门就是风的城市，而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这是一个开门就是风的城市。我反复的默念。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奇迹出现。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声音并非响亮，却因为静，许多人都朝我看过来。心里紧了一下，但素日冰冷的面孔总是会替我做最好的掩饰。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回复到自己随身带的杂志上面。他们却都低了头。

    二

    这是一个开门就是风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奇迹出现。自从我看到前一句自己又组合了后一句之后，我就深深的爱上了这句话。我觉得这是对这个城市最好的总结。考试已过去多日，而我深信自己会全部过关，所以在别人辛勤的探听成绩的时候，我不屑一顾。我只是想着那句话，想着我看到那句话的心情。

    其实，我已经被那句话洞穿，差点窒息。

    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已有半年，渐渐习惯它略咸的水，浓重的消毒水味，还有沙尘。习惯把自己封锁的严严实实不留一个空隙，不让自己再受到重创。在别人眼里，我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我把娃哈哈酸奶作为饮料，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吮吸。我的头发总是毛毛躁躁，没有同龄女子的光鲜。一身破旧的宽大棉布衣服，邋邋遢遢。总是不屑一顾的眼神，冰冷的像座冰山。出入教室的时候，经常有人议论我冰冷的轮廓，而这些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来这个城市，是一种逃离。从那个曾经充满幻想到后来冷酷一样的城市里逃离。在鹅毛大雪瀑降的时候，我拉着行李，在寂寥的街上走着，妈妈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怜惜的不停的唠叨着。她很担心我。

    妈，你回去吧。

    再送送吧。她不舍。我的心里有点酸，但忍住了。

    妈，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真的。然后，我咧开嘴对她笑。

    没有人知道我萧含溪为什么要从那个学校转到这个城市的真正原因。他们只知我通过了S大学的考试，于是要换个环境，到S大求学。而我。是因为在那个城市流尽了最后一滴眼泪才离开的。

    心总会苍老。而川抒却不懂。

    川抒如同迷宫。而我总是迷失。喜欢他灿若暖阳的笑容，喜欢他落拓的身影，喜欢他若孩童般纯真的表情。喜欢他“含溪，含溪……”叫我的声音。可是，或许，眼角眉梢只是一场误会。我会错了意，感错了情。川抒像个简单透明的孩童，无辜的靠近每一个人或离开，不附带任何复杂的情愫。亦像一个蝴蝶男子，愿靠近每一个如花的女子，却是无心。

    却足以使每个如花女子泪流至尽。

    最后，我终于理智的选择离开。

    心已成灰，怎会有奇迹。曾经那个城市没有，这里有的只是风和沙，更何来奇迹。

    三

    已是六月，我喜欢的季节。风沙渐止。硕大的太阳射出美丽的光线。课刚下，我整理好东西放进米黄色背包，准备离开。抬头，顿时空气连同血液同时凝固。视线以内，川抒浮在水面上的阳光的脸出现在金色的阳光里。我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连表情也停滞。

    站在户外充斥阳光的小路上，呼吸急促而粗重，川抒站在我的面前，直直的盯着我看。我们就这样面对面，不说一句话。刚才的一瞬仿佛幻觉，川抒不说任何语言，抓了我的手带我跑了出来。背后是一片惊呼声。

    可是他却是这样清晰的站在我的面前。他抓过的手还留有他的热度。却动不了。在我的感觉里似已麻木。我的整个人依有些困顿。头发、大的棉布T恤、白色短裙在风中轻轻作响。我想哭，却没有一滴眼泪。我只是睁大了眼睛，睁大再睁大。

    含溪。川抒的声音动感而轻柔。

    我说不出话来。却努力使自己平静。

    含溪。然后我又看到他阳光一样的笑。

    你怎么来了？

    我——他顿了一下。我是来找你的。然后他走近我，俯在我耳边，含溪，我喜欢你。

    我一下子恍惚起来。

    是么是喜欢我么？喜欢为何我在的时候不说要等到离开了，决定忘却了才千里迢迢跑来，告诉我，川抒他喜欢我，川抒他喜欢的人是萧含溪？

    突然就被他抱在怀里。含溪。你相信我。我是认真的。我一直喜欢你。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知该如何开口，而且我以为你懂。含溪，你是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孩，又怎会不懂我的暗示。可是，你却离开了，你对我的暗示毫无表情。我才知道，暗示是没有用的。含溪，我知道你受到很严重的伤害，所以我想知道怎样才能不让你受伤害。所以，含溪，我来了。

    我已没有拒绝的勇气。川抒的话酥了我的骨。女人是听觉动物。我已无力拒绝。半年里，关于爱情的死灰却已死灰复燃了。半年里，在这座城市里面，追我的男孩一个个散去，又后继仍无法打开我感情的阀门，却在这几句话里汹涌澎湃。

    毕竟我是真的爱他。

    爱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我的生活开始圆满了吧。

    回头，看到不远处许多相识的同学直直的盯过来，我开始微笑。

    四

    发短信给我的好朋友，馨儿。告诉她，我和川抒已在一起了。问她，和普化怎么样了？

    她很快回过来，含溪，我和普化还联系，却不会一起了。我已没了感觉，也不再想了。只字未提川抒，没有恭喜，亦没有反对。这大出我的意料。

    馨儿和普化一直很好。是我们很看好的一对儿。每想到大学却把他们隔远了，连心都远了。

    我竟后悔把自己的快乐在她不快乐的时候送去，不会给她快乐，恐怕是触情的难过吧。

    川抒在S城呆了两天。两天里我陪他逛尽了S城的古街，他请我吃遍了S城有名的风味小吃。

    临走时，他拥住我，在夜色的暗黄下路灯下，等车。

    含溪，这两天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一辈子都难忘。因为拥有你，含溪，如此冰清优秀的女子。

    我不说话。只是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如只小猫般的依恋。

    我会有短信给你。临上车前，他吻了我的额头对我说。

    五

    等待是一种痛苦。在我的生命里，似乎总是等待。因为我是被动的女子。上课照旧是冰冷的萧含溪。课下，依然冰冷掩盖内心。只是内心满是等待。受机铃声总也不响。响了，也不是他。

    川抒是个大骗子。

    偶尔他会有短信过来。是转发而至的短信。却总有“因为我希望你”的字样。是字字恰到好处，字字直击我的软弱。收口，不再怪他。亦如从前常常发短信给他，并不企望回复。因为川抒考研，无甚多精力分与我享。

    痛苦只得打碎独咽。

    同宿的女孩都知川抒。亦知是我男友更知川抒不常与我联系。七嘴八舌劝我同他告吹。

    一些男孩，明知上有虎，偏向虎山行。言语行为透露出喜欢，我漠然以对，他们却不死心。

    后来，川抒竟无短信过来。

    这样一个等待的爱情，又到了飘雪的季节，在厚厚的棉衣下面包裹着一颗焦灼痛苦的心。

    圣诞节前夕，收到许多短信。接了许多电话。床上堆满了繁复的礼物。却始终没有川抒的名字。川抒太平静。虽然是蝴蝶男子，心却是静的。

    调调就曾对我说，含溪，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川抒呢？两个平静的人呆在一起多闷啊。我真搞不懂。调调布娃娃样的长长睫毛一闪一闪地眨着，我只是冽然一笑。那时我和川抒已同陌路人。我已经决定离开。

    我们是不合适吗？

    曾在川抒来的时候，风清的黄昏，夕阳晚霞铺满西天时，停在古城墙上的我对他说过，知道吗？不久前，曾喜欢过一句话，这是一个开门就是风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奇迹出现。那时心很痛。因为你和我已陌路。我没有奇迹。

    他一下子拉我入怀，扣紧我说，不，有奇迹，一直都有。

    是，我知道。因为你……

    唇被他的手挡住。话随着喉咙的蠕动咽了回去。他又紧了紧手臂。

    我想说，你是我的奇迹。川抒。可是，他不让我说出口。

    发了许多短信给他，却是有去无回。

    我又开始灰心。天生的敏感易伤心的女子。喜好夕阳，落叶。伤春悲秋。

    六

    开始闭上眼睛走路，因心里灰暗一片。闭上眼睛，心里依有抽丝的痛。却不见的人影幢幢，我可以活在自己的心绪里，写大量的感言。

    那条宿舍通往教室的路因极熟故没有触礁的危险。虽常被人指指点点，可路是我的，我喜欢，并不防碍别人。又何在意他们如何去说。我的闭上眼睛，不受外界影响，是我内心的游离，是一场很好的放逐。

    却在一次撞到了人。猛然的相撞使我无条件的睁开眼睛。心里一惊，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却带了礼貌的微笑。

    川抒。

    眼前人一愣。随即又微笑。那微笑却是川抒特有的。

    我不是川抒。我是易扬。

    对不起。

    没关系。认错人是常有的。他倒很大度。

    还是要说对不起。除了认错了人，还有撞了你。

    没事。不用抱歉。我背后又没长眼睛，不然，你就不会撞到我了。只是你闭上眼睛走路，我很奇怪。我认得你，萧含溪对吧？

    是。你怎么知道？

    他逊然一笑。萧含溪鼎鼎大名，世人皆知。你的文笔，我曾拜读。

    我抬起头微笑。谢你的抬举。我还有事。再见。

    易扬。如此类似川抒的轮廓。初次见面。就大为恭维。与川抒大不相同。

    没有想过与他再见面，虽与思恋人的轮廓惊人的相似。愈是类似，愈是不想再见。怕心总是鲜血淋漓，永无愈合之日。

    七

    生活依旧我行我素，特立独行。我同她们太格格不入，彼此都不愿意同行。我依是喜欢一个人的生活，摒弃外人加入。川抒如同华丽的梦境，在心中亦真亦幻。伤痛一个人承担。

    馨儿说，含溪，还一个人吗？

    是。老老实实答她。

    我不允许你一个人。你一个女孩家一个人多危险。和她们一起啊。就算是表面上的啊。听话，含溪。

    把我当作小孩子。婆婆妈妈同我老妈。没有回她。然后，我的手机就在床上嗡嗡乱转。如只没头苍蝇。抓起手机接起来。就听他在里面大骂：

    萧含溪你干吗呢？不回我短信，不接我电话。就算你要一个人晃荡，你也不该把我甩了。你这丫头，没良心的。

    我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馨儿是最关心我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曾经的城市里，我和馨儿坐很近的位置，却从未答过话。我总是一个人晃荡。她却有大堆的朋友一起打打闹闹。是文字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了。她说，不许你再孤单了，不许你的眼睛空洞了，不许你的心里有黑洞，旋着不见底的风。你对我笑的时候让我看到蝴蝶在飞。我试着对她笑。她是纯净的女孩，眼睛清澈，白衣白裙，不忍伤害她。

    含溪，说话啊。含溪，你怎么了？说话好不好？馨儿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馨儿，我想哭。软软的说出这句话，便再也没有力气。

    含溪，很难过，对不对？因为川抒，对不对？这么久，不联系我，我就知道你出事了。

    挂上电话。我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她。宿舍里很空落，窗外天很苍白，心里很压抑，我冲了出去。

    手机铃声一路响，却不想接。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抬头一看，是易扬。可恶，为什么要遇见他。没有理他，继续在街道上走。他却跟上来。和我并排走。

    我不想见你。

    为什么？我又没有惹你。

    不再理他。只顾自己走路。他却一直跟着。却退后了几步，却依能感到他的存在。

    进了许多专卖店。挑了许多东西。付款时总被他抢先。若是他喜欢，随他好了，不对他道谢，是他自愿，我并无强求。

    血洗专卖店，看着自己大包小包拿都拿不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感。花钱买快乐。这次用的不是自己的钱，却依然快乐。我并非贪图便宜的人，有人愿当钱包，却还是使我乐不思蜀。

    他要请我吃饭，被我拒绝。他无奈的笑笑，却只能照我的意愿送我到楼下。

    考虑一下，作我女朋友。

    我霎时愣住。易扬的眼中显出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低了头开始不响。让我照顾你，好吗？

    我不响，转身上楼。

    说实话，我的心里面曾有阵温暖的触动。但只是一瞬。很快我就恢复了平静。

    八

    第二天，一进教室便有人喊我的名字。第一派一个眉眼清秀的女孩子站起来，抱了一大束玫瑰，鲜红的颜色如火一样。

    一个男孩送的。

    接过来。一看。是易扬。

    粉色的卡片上写着：记得快乐。还化了一个怪脸。

    这个易扬，如此轻浮，怎么在班里送花给我，好不顾及我的感受。把花扔进垃圾筒，回到座位上，班里一阵唏嘘。我俯书不语。

    每天玫瑰按时送到教室，卡片上的留言不停变换着。类似“你好吗？注意身体。这两天变天，记得加衣。……”妄图取代我老妈和馨儿位置。可恶。易扬的花让我成为全班的焦点。

    一天我又把花扔进垃圾筒的时候，回眼看到几个女孩眼中嫉妒如火。目光相对中她们将头扭向了一边。莫非，她们对易扬有意？

    关于易扬，我有些听闻。父亲是某大公司老总。他是独子。生活在富家之中，十足的公子哥。不过，他还肯上进，成绩一直很好。现在是学生会主席。总之，一派春光。喜欢他的女孩排成排，可惜不入他的眼。

    那么我呢？我萧含溪有什么呢？家境一般。长相虽有资本但却冰冷成性。他偏选我。呵！这世界真是奇怪。

    课毕，欲出教室。易扬竟已进来。果然那几个眉眼含妒的女孩换了一副柔态上前搭讪。易扬却径直向我走来。

    含溪，一起吃饭。

    我欲发作。他眨眨眼，示意我出去再说。我没有说话，收了东西，随他出去。

    我的玫瑰你全扔了？

    是。

    萧含溪不愧是萧含溪。他不生气，还带了绅士的笑容。

    我望着他的脸，仿佛看到了水面上的阳光。

    川抒。

    川抒是很重要的人吗？是你的男朋友？为什么不联系他？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他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不语。转身。风把头发扬起再扬起。一下把心吹的苍老。

    答应我，含溪。作我女朋友。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我想要你快乐。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总是不快乐。含溪，我想要给你快乐。我想要你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悲伤。

    为什么我的软弱这么容易被看穿。川抒，易扬。他们都看穿我。可川抒不懂得安慰。或许，是不爱我。

    你为什么不选她们？她们有什么不好？

    他愣了一下，你真是个小孩子。感情的事不能说人好就好的。它是心里面的东西。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烦她们就是烦她们。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易扬，我不会答应你。你像他的影子。答应你是不公平的。因为我会把你当成他。你不该是代替品。

    说完，我走了。不回头。就会无条件的答应他。就会把他当代替品。

    川抒。川抒。

    九

    拨川抒的电话，打过去，已停机。手机是最不可信赖的联系工具。一张卡丢掉就是消失。风筝不会再和线相连。我知道他换了号，曾经也是这样。

    删除。确定。他的名字在手机里闪了闪，消失不见。

    易扬不再送玫瑰给我。倒有点不习惯。其实他人很好。字写得苍劲有力。人又长得帅气。原来已习惯了有玫瑰的日子，虽然每次都丢掉。

    只是我已有川抒，虽然我在绝望。

    馨儿，这里有个人喜欢我。

    哦，他怎么样啊？

    和川抒一样的轮廓。馨儿，我很难过，川抒已经不在了，他换号了，曾经是场梦吧。我做了个梦，他从没来过。我不停的安慰自己可还是难过。

    含溪，放手吧。川抒他有女朋友。是卢笑。我在这里，认识一个女孩认识他们。她说，川抒的女朋友是卢笑。以前，我没告诉你，是因为你说你们一起了。我当时还以为或许会有好的结果。

    卢笑。我想起一个淡淡眉眼女孩。长相平凡，却是川抒的女朋友。既有女朋友又何来招惹我？我的心彻底僵硬。冰冷毫无知觉。

    含溪，放手吧。他不配作你男朋友。

    是。他不配。

    扔掉手机。川抒利用我的软弱，我的感情，与我玩了一场爱情的游戏。腻了，便放手，不再玩。

    原来眼角眉梢真是一场误会。

    我不要再相信爱情。

    十

    睁开眼睛，头痛欲裂。浑身发热，没有力气。是周末。宿舍又空了。我嗜睡。异常也无人察觉。爬起来，找点感冒片。拉出暖瓶，却怎么都提不动。心里很难过，可我没有眼泪。我的眼泪在两年前在街角看到川抒和一个女孩子说笑从我面前经过却没有理我大滴大滴滴血一样的狂滴以后就再也流不出来了。有人说，真正伤心的眼泪是成滴的。

    手机响了，接起来。是易扬。

    还好吗？

    你不好，对不对？怎么了？说话啊？

    眼前黑下来。我听到身体撞地的沉闷声音和清脆的手机击地声。还有易扬的含溪含溪……

    可是，我说不出话来。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白色床单，白色墙壁，还有白色的衣服的护士医生。床头柜上是一束清新的百合花。点滴一滴一滴地顺着输液管渗进皮肤,渗进血液，融入我的身体里。这是令我厌恶的地方，可是我却在这里。

    你醒了。易扬拎着饭壶走了进来，煲了鸡汤给你喝。

    他扶我起来，一口一口地喂我，不肯让我动手。眼睛里写满柔情。

    可是，我不要易扬的爱情。我不要。

    他一直呆在我的身边。我不响。他也不说话。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呆在一起，直至我出院。

    含溪。易扬拉开门走进来。

    出院后，他把我接进他家里面。住一楼向阳的房间。抬眼可以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看到可爱的栀子在阳光里精灵一样。是个很好的休养地方。

    过段时间我们去旅游，好不好？

    我背对着他，眼睛盯着窗外。栀子在阳光里透明洁白。

    含溪，忘了吧。我知道你不开心。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眼睛里有伤心的颜色。含溪，我保证，我会让你幸福。然后他走过来，紧紧抱住我。

    没有反抗，没有答他。因为我不相信爱情。看穿我的人想要与我玩爱情游戏，易如反掌。我不要再坠入陷阱。

    川抒，易扬。如此轮廓相似的男孩子更易让我伤心。

    再有一个月，就毕业了。毕业后，我就离开。我会一个人生活，离开这个开门就是风的城市。离开没有奇迹的城市。虽然在别处也没有奇迹。因为我终于明白了奇迹的不存在。

    含溪，我们的爱情都那么残酷。我们的童话消失了。天使的翅膀折断了。

    馨儿，曾经我们说过，我们会有美丽的童话。王子会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一起演绎绝美的爱情。只是那是理想。

    是啊，爱情是幻觉。

    是啊，爱情是幻觉。

    毕业后有何打算？

    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做一个自由职业者。深居简出。

    我陪你。

    好。我们同病相怜。我们相依为命。

    十一

    偷偷的从易扬家里跑出来。回宿舍理好行李。没有告别。决定离开，就不要再去招惹。

    含溪。他一把抓住我，在车流汹涌的街道上。

    我甩不开他。他力气很大。

    你干什么？一开始我就说过，我讨厌你。我不想见你。

    他固执的不说一句话。我的话如箭伤了他的心。他的眼睛像在滴血。

    我也开始不响。不闹。

    突然感觉很无力。一个东西放在了我的手心。

    是玛雅的爱念族吊坠。是我心心念念的爱情信物。

    突然无法自控。我转身狂奔。爱念湖的美丽传说，玛雅吊坠的神秘力量。我的心开始碎裂。

    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了我。我听到时空静止的声音。顿时车水马龙停顿。人群躁动。易扬的身体飞了起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血如同红莲绽放。一朵朵的开在易扬身上和附近。有些东西从我眼眶里涌出。我扑过去，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

    救护车呼啸着狂奔。一路上我握了他的手。就在那一刻，就在我重新会哭的那一刻。就在玛雅吊坠在我手心发出银色光芒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没有奇迹。我的奇迹就在这里。是易扬。川抒迷了我的视线，让我没有发现。

    我不走了。我决定。我要日日夜夜陪伴你，我的亲爱。

    我吻了易扬的面颊。

    你听到了吗？我的亲爱。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