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像店里的女人
    
    在坎川镇平坦大街的圣像店里，
    她坐在一把玻璃椅子上，
    双眼迷茫地看大街上过往的汽车和行人。
    一本诗集摊开在膝盖上，她并不读。
    
    这是一家生意清淡的圣像店，
    一整天也难得有几个顾客光临。
    在清净和寂寞中她心思散漫，
    有时希望进来一个陌生人与之攀谈。
    
    她把男人扔在家里洗衣做饭，
    她把三岁的女儿强行送进幼稚园。
    她不是为了挣那几百元钱，
    她期待着无聊的生活有个奇迹般的改变。
    
    有时候是身体上的，有时候是心理上的，
    仅仅是一种感觉，她的头脑中并不明确。
    总而言之，她对自己目前的生活不满，
    总觉得还可以更明亮或者更昏暗。
    
    其实，她什么都不缺少，特别是幸福。
    但一想起少女时代的爱情来，
    她的心脏就隐隐作痛：她本可以
    嫁给那个操了她又甩了她的坏蛋。
    （今年7月14日初稿，10月30日修改）
    
    ◎亡父十四周年祭
    
    在你死去十四年后的二○○五年，
    我来到你座落于荒郊野外的坟墓前。
    虽然十四年前你就化为了灰烬，
    但我却仿佛看见你的双手，
    抖抖索索地扒着墓穴的边沿。
    虽然人死不能够复生，
    但我却分明感到你对复活的渴盼。
    爸爸，我知道你对尘世亲情无言的牵念，
    我理解你生命未尽即赴黄泉的不甘。
    身为儿子，我对你重临人间无能为力，
    但我却可以越过生死之墙与你朝夕相伴。
    况且，来此之前我已留下遗言：
    与其在人间随波逐流苟活百年，
    不如在冥府与亲爱的老爸厮守一晚。
    （今年9月26日稿）
    
    ◎有第三者在场的爱情场景
    
    我们，我和她分坐在玻璃圆桌的两边，
    说些琐屑的闲话，间或含蓄地调情。
    这时，另一个小子笑嘻嘻地进来了，
    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现在，这屋里由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两男一女，情形微妙而且尴尬。
    我正襟危坐，故意不再说话，
    而那个小眼睛穿制服的小子却谈兴颇浓，
    好像是他妈的回到了家里或老朋友中间。
    但他究竟说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的眼睛在她的脸上和街道之间徘徊，
    我琢磨着如何就地宰了那个小子，
    其实在心里我已经杀了他无数次。
    但最终我向这种微妙而尴尬的情形
    妥协。在这种有第三者在场的情景下，
    我是什么，我和她算什么，
    我就是那第三者，我必须知趣。
    我感觉到不再适宜待下去，
    我必须快速离去：为了让他们的谈话继续。
    “我走了。”这是我那天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起身送我，站在门口，无声地笑着——
    ——那笑，到今天还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今年9月10日初稿，10月25日修改，12月16日再改）
    
    ◎是什么召唤我们从睡梦中醒来
    
    是什么召唤我们从睡梦中醒来？
    是母亲在厨房拾掇东西的叮当声？
    还是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啾鸣？
    是掠过屋顶的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还是街市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喧腾？
    
    是未来的钟鸣——我们的耳朵早已失聪。
    是往昔的幻景——我们只有卑微的生命。
    是世俗的爱情——我们的肉体早已凋零。
    是迷失的自我——我们只有昨夜的梦境。
    （1991年10月初稿，今年11月修改）
    
    ◎仿希梅内斯
    
    在绿草如茵的平原上
    让我抚摸你幸福的心
    暮色醇洌似酒，生活温馨
    万物宛如夕阳一样红润
    
    在绿草如茵的平原上
    让我抚摸你幸福的心
    
    傍晚的天空低矮而深沉
    村落上空飘浮着朵朵霞云
    弥望的绿幽幽的麦子
    像往昔的岁月缓缓逼近
    
    在绿草如茵的平原上
    让我抚摸你幸福的心
    
    白色的野花如粒粒星辰
    在我们的脚边轻轻低吟
    新月如钩，幽光似银
    蝙蝠掠过犹如黄昏的眼神
    
    暮色醇洌似酒，生活温馨
    万物皆溶于这幽美的黄昏
    在绿草如茵的平原上
    我抚摸了你幸福的心
    （1992年初稿，今年11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