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是我。
经年飘泊,最不忍睹视的是倚窗的妇人,在历历青丝中数出惊惶的白发,仿佛那是你夜半的清影,那个被铭刻在血液里的名字,在周而复始的循环中被流年裹挟,用风霜的针绣成茧,置于最柔软的角落,我以为这些年建筑的壁垒已足以让我淡看风月,却在若干年后一声浅淡的问侯里鲜血迸流。我甚至不敢用袍袖去拭眼角的浮尘,怕拭出还有行途中郁积的相思。
一路山川风物中我也尝淡定自视,此身已成飘蓬呵,夙昔百折千回的心却始终不肯随逐流水,半生的辗转也不过是将唇边的冷意挑上了眉梢。在那些守侯者的眼底,我除了邀月成饮,竟无梦相赠。而青春流散,你是否还记得当年许过你少年春闰的人?
我是重情却负了情的人,一个知错却不肯回头的人。
怎么让你知道,我当年的远行是出于对宿命的抗争,而年少的锋芒却因为缺乏韧性在森冷的流言中溃不成军。任凭日月如梭穿行成昼夜,我仍是隔岸看花的人。
怎么让你明白,你在天伦中笑成一朵桃花时,我的生命才能沐浴春风?如果我们的感情不是基于对永恒生命的衷心寻觅,不比一介微尘尊贵。
怎么让你知晓,少年的盟誓已穿行在骨肉里,山重水复不过令它经霜愈艳,遇雪尤清。如果是前世的因证作今生的果,且将当年的温柔湿成带雨的梨花。
怎么让你了解,跋山涉山不是为了遗忘你的容颜,而是为了在异乡我可以心无旁鹜地畅想你的万种风情。且将你倾城的颜色映成我余生的沧海呵。当你终于建筑起家室,步入另一重屋檐,我怎么能再怀抱着空城走到你的面前,昔日暗香疏影的心事怎及得上今宵稚子的浅眠轻啼?
将生和死的消息禀明,则你可以安心地被守护着,就当宿命中的另一个自己在神游天下。将一窗冷雪覆在你的檐头,则你可以平静地过份内的日子,即使在苦夏的煎熬中犹有一分被冷藏过的从容。
空城,就让我来守吧,自离开你的那夜,我已是一个空了的人,而八千里乱云披挂,都是你嗔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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