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冬
8-31 字数:1352收藏此页到都市网摘                            两地冬    我跨了两千多里,从北国回到江南,去晤我久违的江南的冬。       虽然久未谋面,但并不想念,甚至有些抵触,因为在我的还不甚模糊的记忆里:江南的冬是颇忧郁的!       这缘于多雨。      此际,窗外的雨正骤然大起来,打在我家窗台的雨篷上,细细碎碎的,仿佛是冬夜耐不住清寒和寂寞情不自禁的把她点点滴滴的心绪都悄悄写在我的窗台上,然而又怕被发觉,只趁着这茫茫的灰暗,独自找一处僻静与温暖把被打湿的自己晾干。江南的冬雨真是个十足的诗人,敏感而多思,一连好多天的舒怀,延绵不断。我常想她定然是个温婉、内秀而涵蓄的女子,不然何以在这淡淡的冬夜里淡淡的兀自调匀那淡淡的情思呢——“昨夜雨疏风骤”“应是绿肥红瘦”;然而我又觉得她仿佛是个壮志未酬的将领,不然何以在这冷冷的冬夜里颇有些悲意的唏嘘呢——“拍遍阑干,竟无人会,登临意”!        然而无论如何,这样的情愫总有些酸酸楚楚,像家乡人爱吃的酸辣,隐隐的撩拨着人生脆的心窍,无言却欲语还休。想来那北国的冬是愉快的。       它晴而温和,虽然有些刺骨的风,但因为时时见着太阳,倒觉得远不如这多雨的江南的冬凌厉。记得那初冬时节,还未雪的时候,阳光温柔的落在那温柔的覆着林间小路的落叶间,一瓣瓣的,倒让人疑心是那叶落在阳光上——这样的冬真真甚是可爱!燕园里的好多地方都是这样的景致,那细细碎碎的叶和阳光混在一起,点点滴滴的,又像这绵延不断的雨了。      有一则笑话说文理学生的区别在于踩着落叶是否能听到声音。江南家乡的落叶本来就不多,加之扫去大半,能见到的只剩零散的一小部分,踩上去自然无声。那时见落叶惊心,至多也只能发些单调的感慨,而一望那阴沉的天空,又愈发不敢多想——文理生都一样,尤其在高三,很有些记忆犹新。      而在燕园的清晨,迎着卵黄一样新鲜灿烂的朝阳走入新鲜灿烂的一天的时候,我常常与那同样新鲜灿烂的落叶相遇。我试过从上面步行走过,骑车走过,都有些簌簌的声响。也许是昨夜风紧,也许是它们来得太多,也许是人们无意去扫,也许是……这一个个偶然和不确定总是带给我们固定而多变的惊喜与会意,或许就是佛家所言的“因缘”吧!恰好这“或许”二字也是偶然性的——偶然的堆叠不但不会使人厌烦和迷惑,反倒给我们的生活添了这许许多多的愉悦呢!那踩过、碾过落叶的声音仿佛发自天籁,极大而又极小,大到如乐团在面前演奏交响曲,小到似有人在耳边低声细语,囊括着数不完、理不清的宏大而又精细的感触。“大珠小珠落玉盘”,正像北方人爱吃的甜,丝丝入心,也隐隐的撩拨着人生脆的心窍。      江南的冬由于多雨而忧郁,北国的冬由于晴朗而愉悦——其实何尝有别呢?原来人间的景致都是一般的:江南的雨和北国的落叶,淅淅沥沥,洋洋洒洒,不过都在洋溢一种心境。      突然想起惠能法师那个有名的故事,说二僧争吵风动还是幡动,法师却笑曰“心动”。佛家有云:一切法相,皆在心内,又名“法相唯识”,或言“心外无物”。直白点说,又是王国维先生的“一切景语皆情语”之谓了。      这两地的冬,怕也如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