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事童年
8-31 字数:2915收藏此页到都市网摘  我的家在我们村的最西北角。从我家西墙向西,走十几步穿过一个稀稀疏疏的小树林,就是村西与野外的界限——寨墙。从我家的北屋后墙向北走十几步是我的曾祖爷爷独处的小屋,小屋的后边就是村北与野外的界限——寨墙。  我不知道为什么把那一溜弯曲的土岭叫做“墙”。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一道向村里的一面有坡向村外的一面直陡的土岭。现在想来,这土岭大概是我的先祖们为了防御外寇修筑的,原来的形状或许象城市外边的城墙,只是因为年久才变成土岭了。后来我在寨墙的位置要盖起一座小房子,挖地基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寨墙位置夯实了的土的坚硬,也便对寨墙的形成有了更深的认识。寨墙的外面两三米高,直直的竖着,下面是两三步远的一小块平坦的地面,再向外是一条深沟。每年夏季,沟底沟沿都长满了杂草。沟底的杂草里有一些散碎的小石块。倘下一场大雨,西南山区积下的雨水就源源不断的顺着这条沟一直地向西北流去。到了冬春季节,沟里的杂草只剩了些短茎在风中摇晃,山上没有水冲下,沟底又成了南北交通的便道。许多贪近路或懒于碰到熟人的人便从沟底走路。  童年象只飞不动的鸭子,只能在家的周围活动。童年的记忆就锁定了寨墙。  我酷爱的是寨墙的夏季:长长的一溜寨墙上,顶上长了许多高高的枣树。枣树坚硬粗壮的枝上满是浓浓密密的绿色的树叶,中间夹杂了一穗穗浓密的小黄花。寨墙面向庄里的斜坡上,杂生出许多荆棘和刺槐。枝叶高低错落又繁繁杂杂郁郁葱葱。随便找一个地方一趴便隐了形。于是,我们七八个小伙伴就能玩一种叫“藏眼”的游戏了。  先是划定了一块不算太大的区域,从寨墙的槐树上劈下几个叶子,再把上面的小叶全捋掉了,有几个人就留下几根,再把其中一根掐去半截后由一个人攥在手里,露出一样整齐的头,每个人轮流抽一根,谁抽了最短的一根就捂谁的眼。这个被捂眼的人先看着每个人从槐树上劈下一个带了许多小叶的大槐叶后,眼睛被别人用手绢捂上,背对着划定的区域,其他人一边喊着:“藏槐藏槐,土里埋埋。埋在土里,让你猜猜。”一边把槐叶藏在划定的区域:或埋土中,或挂树上。藏好后一齐说:“好了。”这个被捂眼的人便自己摘下蒙在眼睛上的手绢,在划定的区域内找,最先找到谁的槐叶,就由谁做下一次捂眼的人。  但我最盼望的还是下大雨,雨下大了,西南山区的积水一泻而下,到我们村边的寨沟时已形成滚滚洪流。赤了脚,绾起裤脚,带了斗笠,冒着淅淅沥沥的雨滴,站到寨墙上,两手攀了枣树,看着几丈宽波涛汹涌混浊的泥水,轰隆隆近似打雷的声音激烈澎湃。黑色的木块在水中上下浮沉。寨墙边的低凹处卷着土黄色的漩涡。那种激烈的场面惊心动魄。我的心中就很怕这大水溢过了寨墙。  等到雨停天晴,寨沟里的水小了,而且变得澄清。于是便有人跑到沟里去拿鱼——鱼是从上游的水库里冲下的——至于果真有没有鱼我到现在仍在怀疑。但确从人们的风言中听说某人捉了一条几斤重的大鱼。我那时是非常信以为真的,也便跑到沟里,站在没过脚踝的清水里,感受着水流滑过皮肤的舒服,去看那清清的水流。——沟底是被水冲蚀了的硬硬的黑土,斑斑洼洼的很不平整但确光滑。细小的水流遇到一个凹处就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遇到一个凸处就激出一团美丽的浪花——站在光滑的黑土地上,弯下腰,用了十二分的精力盯着脚下的水流,偶尔捧起一捧湛湛清水,却什么也不曾有。等到水流停息以后,找一个小水洼,看到一团混浊的曲线在水中游动,便能找出一条小鱼。用手捧起来,放到一个早已备好的瓶里,拿着回家,心中颇觉欣慰了。  雨季过去,眨眼之间便是秋季。枣树上的枣子红了,象一颗颗红玛瑙点缀在绿翡翠中,随着秋风在树上晃动。于是寨墙上便又聚集了我们年龄相仿的七八个少年。一起跑到沟里,捡起沟底的石块向树上扔,偶尔一块打落了几个枣子,几个人便哄的一声抢起来。有时便不惜抓破了鼻子和脸颊。但更多的时候是把石块掷偏了,或者落在了过路人的身上,或者飞进了附近人家的家中。如果听到“咣”的一声就知道打破人家的水缸了,有时随着这声响,就引出一个大嗓门的叫骂声,我们知道这叫骂声很快就会找到我们,于是,我们哄的四散了。  就在我们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大人们开始秋忙了。我们站在寨墙上,看着生产队里的壮年男子一个接一个地向坡里推粪,十几个人十几辆车排成很长的一溜。倒下粪空车往回走,他们便开始了我们最爱看的一种游戏:一个人推了车子,另一个坐在车子的前边,手里依旧推了自己的车子,另一个又坐在他的车子前边,也推了自己的车子,这样蜿蜿蜒蜒形成很长的一串。走不了几步,便哗的一下翻了车。车子东倒西歪。没有受伤的人站在旁边哈哈大笑,几个被车撅了屁股的便咧了嘴,一边哎哟哎哟地叫,一边去扶自己的车子。我们也在寨墙上高兴地跳。有一个大点的便飞身跳下去往坡里跑,我们也便一个个跟着。跑到近前便嘲笑那捂屁股咧嘴的人:“唔、唔、某人撅破腚了,唔、唔……”这个人便直起腰,做着要追赶我们的样子,嘴里喊着:“打这王八糕子!”我们便远远地跑开。  不知是谁首先发现了文大叔拉着的空地排车,于是便赶着往上爬——文大叔是我们队里第一个老实厚道的人,连我们小孩都敢欺负他——一个一个陆续爬上去了,文大叔住下车,黑着脸,喊:“下来,下来!”我们有哪一个能听他的呢?我们都知道他对我们无可奈何。于是他便不作声,拉着我们往庄里走。走不多远便到了从野外过寨沟向庄里的唯一的通道——一座简易的小石桥。小石桥大约一米多高,上面两块石板铺成一条窄窄的通道。这条通道窄得仅容一辆地排车勉强通过。我们坐在地排车上,心惊胆颤地看着文大叔拉着我们上了小石桥。  文大叔并没有把地排车的轮子完全拉上小石桥,地排车的轮子一上石桥我们便觉得有些倾斜,几个大胆的麻利的知道不好便纷纷下跳,文大叔起初还想着努力把车扶住,等他看到没有希望的时候,便把车把一撒,口里喊着:“去你娘的吧。”地排车轰的一下翻倒桥下去。幸亏桥不高,地排车翻下时又没有倒扣过去。但仍有人磕破了嘴和鼻子,却没有一个人哭鼻子,而依旧嘻嘻哈哈地跑上附近的寨墙去了。  冬天,白雪皑皑封锁了原野,我们只能做些培雪人、溜冰的游戏。等到春天,阳光普照,又是“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时节,我们又回到了我们的热土——寨墙。  在寨墙上玩着各种各样的游戏,忽然看见从远远的沟底下走过来两个人,一个穿戴非常鲜艳:头上围了红围巾,上身穿了红花褂,下身穿了红布裤。另一个老成一些,穿着干净但不鲜艳。于是我们一看便猜出这是刚刚做了媳妇以后回娘家。于是七八个人一起站在寨墙上扯着嗓子喊:“新媳妇,开骨葖,开败了,扎裹扎裹又卖了。”那个新媳妇和伴着新媳妇的女人只是笑着抬了抬头看看我们,也不作声。又依旧低下头谈论着什么,向前走着。全不顾及我们的跳喊,我们也更加扯直了嗓子狠劲地喊:“新媳妇,开骨葖。……等到她们渐渐远去的时候,我们便顺着寨墙一个一个溜下去,站在沟底排成整齐的一排,没命地喊:“新媳妇,开骨葖,开败了,扎裹扎裹又卖了。”  那时,早晨的阳光透过了刚刚长出新芽的枣树枝条,洒落在沟底的草地上。草地上的草已经冒出了许多鲜鲜嫩嫩的茎叶,有几株耐寒的小草已经开出了几朵小小的黄花。那时,那整个世界似乎都充满了阳光,充满了郁郁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