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与永恒
7-12  不久前的一天下午,忽然接到黎民同志从鸭绿江畔的丹东市打来的长途电话,告诉我注意收看中央电视台将要播放的一个节目。黎民是我的一位老战友,与我年岁相仿,半个多世纪前,迎着冲天的抗日烽火,我们同时参军,又同在八路军的一个宣传队(剧社)工作,都是“小八路”。后来由于工作需要,他改行做了摄影工作,一干就是几十年。在战争年代,他迎着炮火硝烟拍摄了不少具有历史价值的优秀摄影作品,特别是1951年他拍下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的新闻照片,题材重大,构图和气氛都很好,曾在全国许多报刊上登载,并被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展出和永久珍藏。   黎民给我通报了一个信息:中央电视台即将播出的专题片中,有当年志愿军过江的真实纪录,还有他在鸭绿江边讲述当年拍摄这张历史照片经过的镜头。   听得出,老战友的心情十分激动,他是怀着对往事的深情回忆给我打电话的,我以同样的心情接完了电话,顺手用铅笔在台历上记下专题片的播出时间。   播出那天,当屏幕上出现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踏着皑皑白雪,跨过鸭绿江,向着战云弥漫的朝鲜挺进的场面的时候,当耳边响起雄壮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旋律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半个世纪前那战火纷飞的年代,仿佛又置身于鸭绿江畔那钢铁洪流之中。   我常想,人的一生,会经历许多伟大的,有意义的事件,但往往要过若干年之后,才能真正理解那些往事的深远意义与价值,我就是这样。1950年冬,部队入朝之前,我们曾在丹东市停留几天,做入朝准备工作。当时丹东已处于战火的严重威胁之下,天很冷,滴水成冰。市内的机关、团体和一些工厂学校已经向内地疏散,秀丽繁华的丹东市,变得空旷、冷清。白天,大街上除了跑步通过的部队和拖着大炮匆匆驶过的军用卡车外,很少见到行人。深夜,刺耳的防空警报常常突然响起,密集的高射炮弹声如霹雳划破漆黑的夜空,英雄的城市丹东正在随时准备迎接战斗。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我们完成了入朝作战的准备工作,直到那天随着全副武装的大军行列,在《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的伴奏下,踏上刚刚建成的鸭绿江浮桥。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满紧张和从未体验过的悲壮感,只想快点过江,而对参加的抗美援朝这一壮举的意义都未及细想。   如今,五十年过去了,历史老人已将那次行动的深刻内涵揭示得明明白白。十二亿中华儿女,面对欣欣向荣的伟大祖国,想起半个世纪前的那次行动,心中都会很自然地发出感慨:当年多亏了志愿军,为我们赢得了和平建设的时间和空间……就连当年曾经不可一世的美国大兵们,对那次战争也留有深刻而惨痛的记忆,因为从那时起,他们开始懂得,在世界的东方有些边界,是不准许他们任意跨越的。   一次突然袭来的战争,一个匆促作出的千百万人参加的行动,改变了世界的格局,重塑了一个民族的伟大形象。感谢我的战友,感谢他适时按动相机快门,在鸭绿江边记录下了那让人热血沸腾的历史时刻,把瞬间变成了永恒。我们的子孙后代将永远记住那伟大的一刻,将永远为他们先辈所采取的勇敢果断的行动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