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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的小村庄有着宽敞的大房子,喧闹的大都市却有很多小房子,像鸟笼子一样。我和那个跟我相貌颇为相似的女人就住在这个诺大的闹市一隅的小房子里。
把门口放脚垫的地方加起来也就是那么二十平方米的空间,我和她每天大眼瞪小眼的共享着彼此呼出的二氧化碳,一遍又一遍地复制着每一个昨天,平凡而又平淡地生活着。
这个美其名曰的单身公寓,没有饮水机,没有电视机,洗衣机对于那个女人来说就是一种奢侈。每天当我拖着机械的脚步踏入一进门就是床的房子时,我会感到压抑。不过,如果看到桌子上的可口的饭菜,我便会荣辱皆忘,风扫残云。
那个女人一边欣赏着我吃相,一边像情报员一样把自己一天的情况一股脑儿地灌进你的耳朵里,不管你爱听不爱听,那内容就像电视里的泡沫剧,一集又一集,有时无聊,有时搞笑。吃完晚饭,我一转身就去面对那些如山的作业,那边便会传来衣服、手和洗衣板在一起摩擦碰撞的声音,那声音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这个小屋里回荡着。
盘古开天辟地,有了今天的世界。那个女人,对于我的意义就和盘古一样。一手撑天,一脚踏地,支起了这个家。人们把有地的人称作地主,她就是地主,并且是个空中地主。我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住着她的房子,就如同借了高利贷,利滚利,我注定要欠她一辈子。但这个地主却说自己是杨白劳。每到月底,邮箱里就堆满了数额大大小小的单子,水费、电费、煤气费……这些对于我来说不屑一顾的白纸黑字的“契约”,却让她的眼睛里能发出当初使我心惊胆战,如今却习以为常的寒光。
一阵喋喋不休的唠叨过后,便是让你不能忍受的过激行为。
我一身浴液尚未冲净,突然停水,以为全国的水资源都调去支援大西北,接着就听她在外面叫:“洗个澡就洗了半个小时,是水不花钱还是煤气不花钱……”原来是她关掉了水闸。
书桌前的电话机会不翼而飞,不知被她藏在何处,然后抖落着电话单子,质问我都跟谁煮了这么多的电话粥,那声音“乌拉,乌拉”就像小时候在农村听到接触不良的大喇叭。有时也会讲得声情并茂,声泪俱下,那张脸几乎要和我的脸贴在一起。经过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大概的意思不过就是少打电话,不要上网,家里的条件比不得人家了,我们孤儿寡母不容易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第二天,她就穿着时髦的裙子,也把我精心打扮一番,两人高高兴兴地逛街去了,哇,推着购物车,我们一起把我爱吃东西一件一件扔车里,她拿起包装精美的食品袋,仔细地看着价格,放下,又拿起,最后还是放了进去。然后又买了那么多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往脸上擦的东西,并且是现代的消费方法——刷卡,千八百块,好大方,好潇洒,这时的她,满脸洋溢幸福和欢乐,让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她昨天的那副模样。
当我拿着考的很糟糕的试卷沮丧地回这个小房子的时候,她看着红叉累累的红叉,两眼直直地盯着我,“无废话之乱耳,无皮肉之苦刑,”此时此刻我倒是羡慕起那些回家会被惩罚一顿的同学了。便在心里暗下定决心从头开始,努力学习。她坐在书桌前等我吃完饭,认真地给我讲解、分析失分的原因。我们并肩坐在一起,我突然觉得我好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端详过她了,在试卷上指指点点的手指粗糙了很多,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今天的洗衣声晚点了,在我睡觉时才响起,听着听着,不觉得有点心酸,蒙住被子,转过身,想哭……
我和那个女人就是这样,每天都在一遍又一遍地复制着每一个昨天,平凡而又平淡地生活着,有时笑声会响彻整个楼层,有时也会听到她那让人心烦的尖叫。当突然有一天,她不在房间时,我就会觉得这个小房子很冷清很寂寞,就会立刻给她打电话让她快点回来。
这个小房子是我的家,小房子里的女人是我的保姆,是我的地主,是我的老师,是与我相依为命的人,是与我共享快乐,分享烦恼的人。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妈妈。
指导老师:刘连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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