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诗歌全集》 一九八O年返回目录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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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和作者本人都曾当过笨拙的木匠。 你推动木刨， 刨花像浪花散开， 没有旗帜， 你运载着一个天国， 兴都库什山营地 ——阿富汗近影之一 山， 篝火， 地平线上， 喀布尔河畔 ——阿富汗近影之二 河水在摇荡， 孩子倒下了， 河水在摇荡， 眨 眼 在那错误的年代里，我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我坚信， 时钟， 红花， 为了坚信， 年轻的树 雪呀雪呀雪， 无数洁白的辙印， 在灰色的夜空前， 它拒绝了幻梦的爱， 小 鹿 在藤萝花和榕树编织成的网后， 小鹿的眼里闪着无端的惊喜， 不幸它踏上了一块真正柔软的地皮， 牺牲者·希望者（二首） ——在历史的长片中，有这样两组慢镜头。 牺 牲 者 你靠着黄昏 刽子手躲在哪里？ 刽子手逃走了吗？ 血流尽了 攥得紧紧…… 刽子手 希 望 者 你醒来—— 过去（说）： 也开始震响 现代（说）： 你醒来—— 未来（说）： 1980年1月 就 义 站住！ 同伴们也许会来寻找， 风，别躲开， 规 避 穿过肃立的岩石 “你说吧 对那永恒的质疑 1980年10月 草 棚 这朵明亮的灯花， 小猫 1980年 俯 看 古老的桥栏下， 麻痹的萍草， 我正待感叹， 在萍草的近旁， 游 戏 那是昨天？前天？ 多么可怕的昏眩 但没有雷、没有电 从此，我们再不相见 调 加一笔蓝， 碎 影 集（七首） 山 城 这是一片未展平的土地， 边角上贴着农田的邮票， 浓雾擦断了绝望的字行， 缎带上爬着车辆的葬虫； 长江和嘉陵江在这里相会， 它们交换了爱情的长信， 万 县 巨大的夜，山城的夜， 暗色的阔瀑停止了喧嚷， 监护的楼影在空中守候， 姑娘把自己唯一的影子， 平 原 一条路干枯了， 春天还可以找到， 花朵被任意放逐， 草木都竭力地扩张， 错 过 隔膜的薄冰溶化了， 一切都明明白白， 枯木与洪水 在险峻的河岸旁边， 树基有一半已经坍陷， 我听见枯树喝道： 时 代 大块大块的树影， 大片大片的沙滩， 大批大批的人类， 结 束 ——写在被污染的嘉陵江边 一瞬间—— 戴孝的帆船， 多少秀美的绿树， 砍缺的月亮， 沉重的山影， 骑士的使命 我挥舞着剑， 天鹅之影 天鹅呵，盛夏的浮冰， 天鹅呵，凝固的浪峰， 天鹅呵，游荡的诗魂， 别了，渔村 别了，渔村， 潮水分开了我们， 前方呵，无穷无尽， 波呵，浪呵， 我已不会流泪， 其实又何必无病呻吟， 散去吧，淡紫的烟， 小诗六首（六首） 我爱美，酷爱一种纯净的美，新生的美。 在夕光里 在夕光里， “要相隔十年、百年！” “话忘了一句。” 远 和 近 你， 我觉得， 雨 行 云，灰灰的， 泡 影 两个自由的水泡， 朦朦胧胧的银雾， 我像孩子一样， 徒劳地要把泡影， 感 觉 天是灰色的 弧 线 鸟儿在疾风中 少年去捡拾 葡萄藤因幻想 海浪因退缩 凝 视 世界在喧闹中逝去， 一个笨拙的身影， 我不会问， 窗 前 你轻轻地说： 等绿海退回南方 是那么偶然，偶然？ 垂帘，静静的垂帘 疑 惑 车，一辆、一辆， 我的希望还在路上。 你在路上， 黄山随笔（二首） 猴子观海 云海 石猴 多么像 在那里 莲 花 峰 假如平原 你就是一朵出水芙蓉 就像一只 水龟出游记 一只水龟得意地爬出泥沼， 它不必躲避鳄鱼， 它只需背负着， 于是，它爬上了乡间小道， 水龟赶快就…… 农夫欣然拾起水龟， 他把水龟带给寂寞的孩子， 也许象征得过于美妙， 孔道中穿过了一条旧表链， 水龟呀，总默默地躲在壳中， 但愿水龟不是在咒骂祖先， 失恋的赖草 盛夏的暴雨呵，好不凶狂！ 农夫为了感谢挡雨的麦秸， 赖草为了赢得爱慕的赞歌， 农夫终于发现了堵塞水道的赖草， 失恋的赖草倒在泥水之中， 孝子老大 一个老人逝去了，在松林中安葬， 老大自诩为天之孝子，忠诚非常， 但他的孝心不满足于独善其身， 早晨，他见老二负枪去林中狩猎， 中午，他看老二杠镐去山边开荒， 傍晚，老二买回了新的火药、铅弹， 入夜，老二燃起炉火重新淬火加钢， 老大“捍卫”了一天父道之后，总算躺在床上， 他醉眼朦胧，却还在不断思想： 车间和库房 呵，你问我工作的地方， 要说那车间可实在漂亮， 那库房真算是风雨无阻， 这件事确实有点悲哀， 我也去问过主任、厂长， 是呵，看见这种头脑就想起库房， 台灯与路灯 一只变向台灯华美又俊俏， 尽管台灯说得真情切切， 马 驹 有匹大胆的马驹， 从日落走到星稀， 小马驹有点迟疑， “不要害怕摔跤， 小马驹受到鼓励， 这个小小的故事， 如果前途无法看清， 自负的猴子和同伴 一片绿荫， “我们的头上， 水泡骑士 水泡骑着波浪， 彩帆在紧紧追逐 水泡在胜利地跳荡， 潮水诡秘而狂暴， 水泡跳上了沙滩， 火焰在大地上闪动， 杨树与乌鸦 有一棵杨树生长在山坳， 杨树呵，开始生得十分细小， 为此，乌鸦便虔诚地祷告， 有天，乌鸦卧在窝中四下瞧瞧， 杨树似乎没有理解乌鸦的劝告， 这下乌鸦可恼不胜恼， 不管乌鸦是劝告还是警告， 轻浮的泡沫 在海浪和礁岩的搏击中， 泡沫自吹自擂， 一个偶然到来的潮涌， 泡沫美得飘飘欲飞， 可惜演说还未开讲， 被新起的巨波一口吞没。 大海是社会、是时代？ 极 乐 鸟 “极乐鸟、极乐鸟， “看呵，天气多好， “飞吧，既然春天已到， “飞吧，把头昂得高高， 极乐鸟、极乐鸟， 献给潮水的歌 潮水呵！ 我是多么渴望， 潮水呵！ 我是多么需要， 呵—— 永远不能走动； 我总觉得 我总觉得， 我总觉得， 我总觉得， 豆 荚 豆花 从此 淡淡的浆汁 爱吧，拥抱吧 当夜还很醇 你们将分离 小巷 小巷 没有门 你拿把旧钥匙 1980年6月 孩子的梦 雾，雨 一大群彩色的孩子 （我儿时的梦 孩子高举着 广播开始 难道没有一个孩子 共和国本身 孩子飞逝了 我打开台灯 明天 打 火 集（八首） 打 火 机 遇见谁， 眼 镜 使你看清了世界， 镁 光 灯 有你 布 景 你是演员的天地。 圆 珠 笔 圆滑是顺利的前提。 牙 签 我也挺尖锐呀！ 七 巧 板 虽是拼凑的景象， 拖 把 笔要比我渺小百倍！ 北方的孤独者之歌 ——在那纷乱的年代里，一个歌手被流放到北方…… 天变了颜色 一切都在骚乱 还是唱歌吧！ 唱吧、歌呵歌 呵，呵，孤独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让歌飞吧，飞吧！ 孤独者，呵呵，歌 呵，孤独者，孤独者 森林的家系 听么？听着，听啵 不要问为什么 1980年6月 世界和我（八十五首） （1）第一个早晨 推开门 煤烟沉沉 再叫我的名字 （2）位 置 心、心 （3）仪 式 小蜡人 （4）涉 没有一个海湾 乞丐的手 （5）断 片 孩子对妈妈说： 蒲公英离开了 （6）我 想 我想哭 我想笑 （7）问 落叶 （8）中 和 我变成一支情歌 让那舒畅的寒冷 （9）梦 在寂寞中 再不需要蝴蝶 （10）第二个早晨 大地 我站起来 （11）停 顿 我变成一个影子 它站着 （12）渴 望 A 当沼泽泛起霞光 B 渴望并不是沼泽 （13）墓 门 你站在 （14）安 息 月亮是假的 我漂在船后 （15）梦很清醒 苦咸的海湾里 在大海枯萎之后 （16）安息的不安 在苇叶的天地里 我害怕回声 （17）商 标 一个野蛮的微笑 代表公司、代表股票笑 （18）你笑了 你的笑 你笑着 （19）问 答 黑夜是贼吗？ 不 （20）第三个早晨 巨大的树木 早晨来了 （21）我怕，我不怕了 我怕人知道我的心 （22）你又笑了 当闪电的纵队 小枞树晃了一下 （23）追 念 白热的空气 你却扎起一束黑纱 （24）墙和窗 墙，使我们隔离 我们需要更大的窗子 （25）太阳看见了我 太阳看见了我 在叹息中 （26）退 避 当闹市带着诱惑 （27）白 天 白天 我心中的夜 （28）又 问 风呵 我，你不曾看见？ （29）第四个早晨 （30）微微的希望 我和无数 蓝色的河溪爬来 没有别的 只希望草能够延长 （31）政 治 鸟翅的圆规 天空 我颤动的笔 （32）回 复 当风 我比风 （33）请 求 不要回头 听，天幕之后 （34）桅 杆（树） 你不断在陆地上升起 我的攀登 （35）古 堡 A 战争的天花 大大小小的弹坑 不要嫌弃我的影子 请相信它胜过云朵 B 把一切希望的狂喊 走出来的 （36）有关修复 A 当地球 B 不，地球经过震荡 破损的只是面具后 （37）恐 怖 我伏在平原上 你也忘记了自己 （38）思 A 巨岩上 我明白了 B 望着天空的眼睛 （39）悟 树木结满了果实 （40）问之继续 油橄榄和羽毛 炮镜在发亮 （41）叛 道 在每个朝圣者 酋长 （42）无用的发现 从海上来的云 （43）争 论 梦，悄悄地 （44）我不是勇士 我不是勇士 （45）挣 扎 一个太阳 （46）隐 形 在温存的丘陵上 我没有脚印 只有这时 （47）微微的希望之后 那块石头 （48）思的满足 每块巨石下 你却在巨石上 你有更多的秘密 （49）赴 约 太阳和月亮 但有谁相信 （50）梦 鸟 整个雨季 把红宝石的泪珠 （51）再生鸟 你落在盾牌上 我害怕相信 （52）第五个早晨 把黑夜撩开 （53）重复的醒 又是混浊的日子 惟一的小窗 （54）抉 择 我不敢看你 （55）技 巧 在印着圣母的 写一首诗 用三行赞美圣婴 （56）搜 集 我是研究古币的人 （57）弥 合 在现实断裂的地方 （58）刺 我要划破感觉的厚茧 （59）第六个早晨 在薄暗里 （60）紫云英 紫云英，紫云英 不要让灯看见 我要在你的耳语中 （61）边 界 无数树木的骨骼 谁不爱家乡 （62）抉择的继续 晨光中 我不是走近 （63）再 悟 多彩的桦树皮 （64）跨 栏 A 草，长成一片 B 我自由地 永远？ C 为了跨越饥饿的栅栏 我对它说 D 世界摇碎了 在银亮的马鬃上 （65）偷 渡 静 固执的码头 （66）播 骏美的小马 它从我身上踏过 （67）爆 发 红海兴奋了 月亮诞生不久 （68）复 原 经过旋风的打磨 心的碎片 （69）节 奏 跳舞时 这是社会的节奏 （70）第七个早晨 沙原无息无声 早晨 你赤着脚 （71）绝 音 干死的草 可惜 （72）囚 禁 我被囚禁了 我并不是烈士 （73）变 在白天 我想变成蓝色的 （74）报 复 我被迫走入城市 我要卡住所有钥匙 （75）又一次请求 你在地铁旁边 在我的心里 （76）你的抉择 是新换的玻璃 （77）法 律 记住！记住！ （78）第八个早晨 在醒来时 我需要 （79）探 望 在夜的底片上 是我吗 （80）钟 声 钟声 （81）失效的问 当我不想了 （82）最后的请求 让我像勿忘草一样 我枕着你 （83）折 射 在世界上 我需要 （84）复活的钟声 青铜在震响 浪 （85）第九个早晨 口哨是漂亮的叹息 在希望的天窗上 1980年8月于京 简 历 我是一个悲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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