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弦2卷一 席慕蓉返回目录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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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最尊贵 我的学生说：老师，你别只描述你贵族的母亲，你也写一些世间平凡的妇人吧。你 我回答他说：母亲有了你和你的弟妹，再困苦的路她也肯走。你怎么能用外表的一 窗前的青春 青春有时候极为短暂，有时候却极为冗长。我很知道，因为，我也曾如你一般的年 在教室的窗前，我也曾和你一样，凝视着四季都没有什么变化的校园，心里猜测着 那时候的我，很奇怪老师为什么从来不来干涉，就任我一堂课一堂课地做着梦。今 白色山茶花 山茶又开了，那样洁白而又美丽的花朵，开了满树。 每次，我都不能无视地走过一棵开花的树。那样洁白温润的花朵，从青绿的小芽儿 所以，我每次走过一探开花的树，都不得不惊讶与屏息于生命的美丽。
幸福的爱情都是一种模样，而不幸的爱情却各有各的成因，最常见的原因有两个： 年轻的你，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将会得到这世间最幸福的一份爱。 所以，我也有足够的理由劝告你，要耐心地等待。不要太早地相信任何的甜言蜜语，
我知道，我把这世界说得太理想化了。可是，我并没有错，如果没有理想，这世界 理想，在实现以前，有很多名字，它们是：幻想、妄想、白日梦，和，不可能。 可是，就是它，使得一个只能爬行的看鸭子的小男孩，变成了受众人崇敬的学者与 我们不能再找借口说他们的成功是因为“得天独厚”了。非承认不可的是：他们的
假如你知道自己这样做并没有错的话，那么，你就继续地做下去，不要理会别人会 相反的，假如你觉得事情有一点不对劲，那么，任凭周围的人如何纵容，如何引诱， 因为，在你心里，一直有着一面非常清冽的镜子，时时刻刻地在注视着你。它知道，
年轻的阿富汗，我向你致敬。我们素不相识，可是，我了然你悲愤的心。只因为， 虽然，你只是我早餐桌前的一则新闻，你的死只占了一个极小的篇幅。他们没有说 勇敢的阿富汗啊！我在遥远的东方读着你为国而死的消息，仿佛也在读着你悲愤的
好多年没有见面的朋友，再见面时，觉得他们都有一点不同了。 有人有了一双悲伤的眼睛，有人有了冷酷的嘴角，有人是一脸的喜悦，有人却一脸 原来岁月并不是真的逝去，它只是从我们的眼前消失，却转过来躲在我们的心里， 所以，年轻的你，无论将来会碰到什么挫折，请务必要保持一颗宽谅喜悦的心。这
年轻的你，是分别的时候了，让我向你说声：“再会”。 希望你会好好地长大，能变成一个自己心中愿意，并且他人也喜欢的那么样的一种 但是，你如果终生只停留在爱自己的角落里，那么，你将会失掉了很多奋斗的机会， 一朵孤芳自赏的花只是美丽，一片互相依恃着而怒放的锦绣才是灿烂。祝你能有一 父亲的心 前几天去看《丹尼尔的故事》。进场之前，心里原来是提防着的。知道自己爱流泪， 所以，硬起心肠，把好几个感人的场面都挺过去了，对于这样的成就，还有点暗暗 在那样的一个时刻里，父亲的爱恐怕也就只有那样地表达了吧。孩子那样小、那样 童言两则 长城啊长城 你是什么人 为什么我父唱你时总不能成声 长城啊长城 你等着吧 我 你们怎么这样奇怪 我偷偷地问妈妈 哎呀 妈妈
在一个阴雨的午后，一个学生怎样也调不出她想要的颜色，于是，我这个做老师的 当她把调色板送给我的时候，那木头的光泽吸引了我，好漂亮的一块木头，拿在手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调色板？”我问学生。 她有点含羞地微笑了： “这是我爸爸的，我爸爸年轻时用的。” “他现在还画吗？” “不啦！早就不画啦！我爸爸现在在开电器行。可是我考取了美术科，他比谁都高 年轻的父亲在用着这块调色板时，曾有过多少年轻的热情和年轻的希望？而在隔了 在阴暗的画室里，手上拿着这块调色板，我心中有着很强烈的感动，别人是怎样地 我开始觉得苦闷了。
我们这个社会常常喜欢苛责于人，我也不例外。 有一天，取道高速公路北上，在经过杨梅收费站的时候，车子在站前大排长龙，老 那是个傍晚，我原来并没有什么急事，可是周围的气氛却影响了我。有不断按喇叭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有这么笨的人！” 看得出来我们这一条车道的车移动得特别慢，似乎是收费小姐的动作有问题，更增 好不容易，轮到我了。我伸出左手去缴费，然后也朝收费间里望过去，想看一看这 那女孩长着一张很清秀的脸，可是这张脸上却挂着两串不断往下滴落的眼泪，红润 我心里很难过，想对她说一两句安慰的话，可是她已经很快地缩进去了，又在准备 她也许是一个生手，她也许今天有点不舒服，也许，这一切根本不是她的错。可是， 一个十八、九岁刚出家门的女孩，在有些父母的眼里还是需要时时照顾、处处呵护 我一直很想再找到她，向她说一声：“对不起！”
在傍晚下课回家的时候，常会经过光复中学和治平中学的校门口。有时候，正碰上 谁说这一代的青年是失落的一代？在我眼前有那么多可爱可敬的孩子们，不知道从 他们实在足以自豪，在一天工作的劳累之后，还能从各个地方搭车过来，不懈不休， 有一次，在保养厂修车，一个满身油污的年轻工人，看见我车内载了油画，于是从 在全省各地，有好多这样的青年，他们的家境显然不十分好，他们的工作环境也不 而在一个安定的社会里。只要脚踏实地，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这些青年的未来必 夜校生，让我们一起来加油！
我知道 ——画展 只要知道朋友里有谁是住在北投的，我就会自然地对他有了好感，而且，总不忘记 “我娘家以前也在新北投。” 其实，那个旧家早已转卖给别人了，可是在我心里，我一直是住在那里的。每次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很多不能忘记的事都是在那里发生，从那里开始的。 就好象我常爱讲给朋友听的那件事一样：有一个春天的下午，天气那么好，在屋子 被这样一幅画面吸引住的我，歌也忘了唱了，就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微笑的对我走 姐姐走进来了，脸还是红红的，她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呆在院子里吗？” “看花？晒太阳？”我试着回答她。姐姐摇头，然后，那种神密的笑意又浮了上来： “我呆在院子里，是为了要告诉别人，在屋子里唱歌的那个人不是我！” 接下来的，当然是一阵不甘受辱的惊呼，然后就是一场追逐和嘻笑。当我们两个人 而那样单纯和平凡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一直认为是应该的，并且不 今夜，在多雨的石门乡间，杜鹃花在草坪上一丛又一丛地盛开着。打开姐姐新录制 不肯回来的，大概也不只是那些云彩了。 生日卡片 刚进入台北师范艺术科的那一年。我好想家，好想妈妈。 虽然，母亲平日并不太和我说话，也不会对我有些什么特别亲密的动作，虽然，我 所以，那年秋天，母亲过生日的时候，我特别花了很多心思做了一张卡片送给她。 卡片送出去了以后，自己也忘了，每次回家仍然会觉得母亲偏心，仍然会和她顶嘴， 好多年过去了。等到自己有了孩子以后，才算真正明白了母亲的心，才开始由衷地 十几年来，父亲一直在国外教书，只有放暑假时偶尔回来一两次，母亲就在家里等 黑色的手提箱就一直放在我的阁楼上，从来都没想去碰过，一直到有一天，为了我 我的天！真的是整个家族的资料都在里面了。有外祖父早年那些会议的照片和札记， 然后，我就看到我那张大卡片了，用红色的原珠笔写的笨拙的字体，还有那些拼拼 卡片上写着的是我早已忘记了的甜言蜜语，可是，就算是这样的甜言蜜语也不是常 所以，这也许是母亲要好好地收起这张粗糙的生日卡片的最大理由了吧。因为，这 而我呢？我不过只是在十四岁那一年，给了她一张甜蜜的卡片而已。 她却因此而相信了我，并且把它细心地收藏起来，因为，也许这是她从我这里能得 在那一刹那里，我才发现，原来，原来世间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容易受骗和容易满
爱亚： 朋友就是： 一个不为任何理由而前来看望你的人。 一个把自己所做的不光彩的事说给你听的人。 一个你很乐意买礼物送给他的人，而这些礼物你自己也满喜欢的。 一个你喜欢他，乃是因为有他陪伴时，你也很喜欢你自己的人。 让我再来加一些别的： 一个随时就想把心里的话，打电话告诉你，因而吵了你午觉的人。 一个可以和你一起吃，一起在树底下睡，一起变胖，却不能一起减肥的人。 一个反反复复、晴晴雨雨的人，你这边还在分担着他的忧愁，他那边却已写完了日 一个写了信不寄，却在好几天之后翻出来，又夹上一首歪诗寄了给你的人。 一个急着忙着搜集朋友间的记忆，记录、整理、再归档了以后，才能安心地再过日 一个和你们同游一日，茶水不带，却能吃得最香、最饱，而面无愧色的人。 席慕蓉
在待产室里呻吟的她，终于哭了起来。 心里好害怕，好后悔。多希望这些不过是一场恶梦，梦醒了以后会发现自己仍然象 她哭得很厉害，阵痛袭来时甚至喊叫了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啊！” 是的，她不要这种命运，她不喜欢这种命运，心里发下重誓，希望这一切赶快过去， 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在力竭后短暂的昏迷里，觉得有人抱住了她，那温柔的拥抱是 “再也不要生了！以后再也不要生了！” 自从相识以来，她从来没有看过丈夫哭，从来不知道，那样坚强的男子也会流泪。 在刹那之间，她忘却了一切痛苦和惊惶，心中竟然充满了一种炽热的欢喜。她的身 黑暗的长夜已经过去，产房窗外是那初升的朝阳，耳旁有孩子嘹亮的啼声，身边有 她发现，自己正在重复着一个同样的意念，在心里，她正在反复地对自己说： “我一定要，一定还要再为他生一个孩子。” 她果然是这样做了，并且，无惧也无悔。
幼小的孩子抬起头来对她说： “妈妈，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 孩子只有三岁,对他来说,“世界”不过就只是家周围那几条小小的巷子罢了，可是， “真的，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妈妈！” 她不禁微笑，俯身抱起了这个小小的宝贝，把他紧紧地拥在怀里。是的，孩子，妈 多少年以前，她曾经不止一次抬头望向她自己的母亲,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小小 长大了以后，才发现，这个世界有多大，自己的父母和周遭的人一样，都不过是平 “妈妈，您是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妈妈！” 同学 上课的时候，说了一句和课文有关的笑话，全班哄然。 天气很好，教室里很明亮，窗外大面包树的叶子已经爬到这三楼的走廊上来了，太 只不过是一句很短的笑话，讲台下几十颗年轻的心马上在同时有了反应，一起会心 站在讲台上的她忽然怔住了，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心里霎时有一种恍惚的温馨。 小学毕业时唱的那首骊歌：“青青校树，萋萋庭草……”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呢？ 好多不同个性的人，从不同的地方走过来，只为了在这三年或者五年的中间共用一 站在讲台上的她久久没有开口，只是微笑地注视着眼前的学生，心里重新浮现了那 那些在辽阔的人海里逐渐失去了音讯的朋友，在一些突然的似曾相识的时刻里，是
她是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之下看到了那一张相片的。 那年，她才十六岁，世界对她来说正是非常细致又非常简单的时候。她所需要关心 有一天，风和日丽，窗明几净。在家里，她随意翻开了一本杂志，然后，她就看到 相片里，一个张大着嘴在号啕的妇人跪在地上，看样子还很年轻，后面站着一些持 在起初的时候，她还不能了解图片与文字所代表的意义，然后，忽然之间，她完全 在她的周遭，世界并没有什么改变，仍然是风和日丽，仍然是窗明几净，可是，从 从那一刻以后，相片上妇人悲苦惶惧的面孔和整个中国的命运一齐刺进了她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