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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月站 有情所喜，是险所在，在情所怖，是苦所在，当行梵行，舍离于有。 ——自说经难陀品世间经 1 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寂静的山林。 从来也没有相到，会有这样寂静这样无所欲求的心情。 原来我们可以从流走的岁月里学到这么多的东西。 虽然时光不再！时光已不再！ 2 是雨润烟浓的一天，森林中空有这两汪澄明如玉的潭水，空有这水深深浅浅的倒影， 而轻轻涌来的云雾使近在咫尺的山林也只能有着模糊的面容，一如那模糊的背影曾 3 小径的两旁漫生着野花，细致的草本是一些细致而又自足的灵魂 。 为什么只有我们要苦苦地在画页里翻寻？为什么只有我们要在暗夜里独自思索，思 为什么我不能只是一株草本的花朵，随意漫生在多雾多雨的山坡？ 4 为什么一定要来印证那已经改变了心情？为什么一定要来探求那从来也没能留下的 雾在林间流动，整座山峦都静卧在雾色之中，我在眠月站前停了下来。 苍老的火车站也在雾里，铁轨依旧，月台依旧，远处隐隐有汽笛声传来，那天下车 而时光不再！时光不再！ 5 火车站寂寞地伫立在雾里，站旁被大火烧毁的废墟中有人又重新在起高楼，可是， 在深夜的旅舍里，我一张又一张地检视着白日里写生的成绩，仿佛在一段冷酷而又 6 从来没有想到我能画出这样寂静的山林。从来没有想到，我终于能够得到这样一种 古老的奥义书上是这样说的──显现与隐没都是从自我涌现出来的。所以，正好如 于是时光不再！时光终于不再！ 写给幸福 翠鸟 夏日午后，一只小翠鸟飞进了我的庭园，停在玫瑰花树上。我正在园里拔除杂草， 我被那一身碧绿光洁的羽毛震慑住了，屏息躲在树后，心里面轻轻地向小鸟说： 原来在片刻之前还是我最珍惜的那几棵玫瑰花树，现在已经变得毫不重要了。只因 面对起这一种绝对的美丽，我实在无力抗拒，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来换得它片刻的 对你，我也一直是如此。 喜鹊 在素描教室上课的时候，我者见两只黑色的大鸟从窗前飞掠而过。 我问学生那是什么？他们回答我说： “那不就是我们学校里的喜鹊吗？” 素描教室在美术馆的三楼，周围有好几棵高大的尤加利和木麻黄，茂密的枝叶里藏 有好几年了，它们一直把我们的校园当成了自己的家。除了在高高的树梢上鸣叫飞 有一阵子，学校想重新规划校园，那些种了三十年的木麻黄与尤加利都在砍除之列。 “把这些树都砍掉了的话，要让喜鹊以后住在那里？” 幸好，计划并没有付诸实现，大家最后都同意，要把这些大树尽量保留起来。因此， 上课的时候，窗外的喜鹊不断展翅飞旋，窗内的师生彼此交换着会心的微笑。原来 而你呢？你也是这样的吗？ 透明的心 陪母亲去医院做复健治疗，是我没课的日子里一定会去做的工作。 尽管外面阳光普照，医院里仍然有股隐隐的寒意，生病的朋友遇见了也会打个招呼， 一个实习的小护士走过无人的长廊，两边的落地玻璃窗把阳光带了进来，铺在光滑 我就站在走廊的这一端，心中能完全感觉到她的欢喜。是啊！小女孩，快摆脱掉那 我安静地站在满头白发的母亲身后，随着她缓慢的脚步往前走去，长廊外，新长出 在你的凝视之下，我多希望我也能有一颗完全透明的心。 独木 喜欢坐火车，喜欢一站一站的慢慢南下或者北上，喜欢在旅途中间的我。 只因为，在旅途的中间，我就可以不属于起点或者终点，不属于任何地方和任何人， 所有该尽的义务，该背负的责任，所有该去争夺或是退让的事物，所有人世间的牵 窗外景物不断在变换，山峦与河谷绵延而过，我看见在那些成林的树丛里，每一棵 在现实生活里，我知道，我应该学习迁就与忍让，就象那些密林中的树木一样。可 我也知道，在这之前，我必须先要学习独立，在心灵最深处，学习着不向任何人寻 白帆 可是，我如何能做到呢？如何能不寻求依附？在我的心里，不是一直有着你吗？ 你是一艘小小的张着白帆的船，停泊在我心中一个永不改变的港湾。 我对你永远有着一份期待和盼望。 在年轻的时候，在那些充满了阳光的长长的下午，我无所事事，也无所怕惧，只因 今天，阳光仍在，我已走到中途。在曲折颠沛的道路上，我一直没有歇息，只敢偶 雾从我身后轻轻涌来，目光淡去，想你也许会来，也许不会，开始害怕了。 也开始对一切美丽的事物怜爱珍惜。不管是对一只小小的翠鸟，或是对那结伴飞旋 日子在盼望与等待中过去，总觉得你好象已经来过了又好象始终还没有来，你到底 总有一天，我也会象所有的人一样老去的吧？总有一天，我此刻还柔软光洁的发丝 还有那一艘我从来不曾真正靠近过的，那小小的张着白帆的船。 写给幸福 翠鸟 夏日午后，一只小翠鸟飞进了我的庭园，停在玫瑰花树上。我正在园里拔除杂草， 我被那一身碧绿光洁的羽毛震慑住了，屏息躲在树后，心里面轻轻地向小鸟说： 原来在片刻之前还是我最珍惜的那几棵玫瑰花树，现在已经变得毫不重要了。只因 面对起这一种绝对的美丽，我实在无力抗拒，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来换得它片刻的 对你，我也一直是如此。 喜鹊 在素描教室上课的时候，我者见两只黑色的大鸟从窗前飞掠而过。 我问学生那是什么？他们回答我说： “那不就是我们学校里的喜鹊吗？” 素描教室在美术馆的三楼，周围有好几棵高大的尤加利和木麻黄，茂密的枝叶里藏 有好几年了，它们一直把我们的校园当成了自己的家。除了在高高的树梢上鸣叫飞 有一阵子，学校想重新规划校园，那些种了三十年的木麻黄与尤加利都在砍除之列。 “把这些树都砍掉了的话，要让喜鹊以后住在那里？” 幸好，计划并没有付诸实现，大家最后都同意，要把这些大树尽量保留起来。因此， 上课的时候，窗外的喜鹊不断展翅飞旋，窗内的师生彼此交换着会心的微笑。原来 而你呢？你也是这样的吗？ 透明的心 陪母亲去医院做复健治疗，是我没课的日子里一定会去做的工作。 尽管外面阳光普照，医院里仍然有股隐隐的寒意，生病的朋友遇见了也会打个招呼， 一个实习的小护士走过无人的长廊，两边的落地玻璃窗把阳光带了进来，铺在光滑 我就站在走廊的这一端，心中能完全感觉到她的欢喜。是啊！小女孩，快摆脱掉那 我安静地站在满头白发的母亲身后，随着她缓慢的脚步往前走去，长廊外，新长出 在你的凝视之下，我多希望我也能有一颗完全透明的心。 独木 喜欢坐火车，喜欢一站一站的慢慢南下或者北上，喜欢在旅途中间的我。 只因为，在旅途的中间，我就可以不属于起点或者终点，不属于任何地方和任何人， 所有该尽的义务，该背负的责任，所有该去争夺或是退让的事物，所有人世间的牵 窗外景物不断在变换，山峦与河谷绵延而过，我看见在那些成林的树丛里，每一棵 在现实生活里，我知道，我应该学习迁就与忍让，就象那些密林中的树木一样。可 我也知道，在这之前，我必须先要学习独立，在心灵最深处，学习着不向任何人寻 白帆 可是，我如何能做到呢？如何能不寻求依附？在我的心里，不是一直有着你吗？ 你是一艘小小的张着白帆的船，停泊在我心中一个永不改变的港湾。 我对你永远有着一份期待和盼望。 在年轻的时候，在那些充满了阳光的长长的下午，我无所事事，也无所怕惧，只因 今天，阳光仍在，我已走到中途。在曲折颠沛的道路上，我一直没有歇息，只敢偶 雾从我身后轻轻涌来，目光淡去，想你也许会来，也许不会，开始害怕了。 也开始对一切美丽的事物怜爱珍惜。不管是对一只小小的翠鸟，或是对那结伴飞旋 日子在盼望与等待中过去，总觉得你好象已经来过了又好象始终还没有来，你到底 总有一天，我也会象所有的人一样老去的吧？总有一天，我此刻还柔软光洁的发丝 还有那一艘我从来不曾真正靠近过的，那小小的张着白帆的船。 桐花 ４月２４日 长长的路上，我正走向一脉绵延着的山岗。不知道何处可以停留，可以向他说出这 ４月２５日 长长的路上，我正走向一脉绵延着的山岗。在最起初，仿佛仍是一场极为平常的相 四月的风拂过，山峦沉稳，微笑地面对着我。在他怀里，随风翻飞的是深深浅浅的 我逐渐向山峦走近，只希望能够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模糊的低语穿过林间，在四 ５月８日 在低低的呼唤声传过之后，整个世界就覆盖在雪白的花荫下了。 丽日当空，群山绵延，簇簇的白色花朵象一条流动的江河。仿佛世间所有的生命都 这样的一个开满了白花的下午，总觉得似曾相识，总觉得是一场可以放进任何一种 总有这样的初夏，总有当空丽日，树丛高处是怒放的白花。总有穿着红衣的女子姗 雪白的花荫与曲折的小径在诗里画里反复出现，所有的光影与所有的悲欢在前人枕 五月的山峦终于动容，将我无限温柔地拥入怀中，我所渴盼的时刻终于来临，却发 ５月１１日 难道生命在片刻欢聚之后真的只能剩下离散与凋零？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桐花正不断不断地落下。我心中紧紧系着的结扣慢慢松开，山 ５月１５日 桐花落尽，林中却仍留有花落时轻柔的声音。走回到长长的路上，不知道要向谁印 周遭无限沉寂的冷漠，每一棵树木都退回到原来的角落。我回首依依向他注视，高 我只好归来静待时光逝去，希望能象他一样也把这一切都逐渐忘记。可是，为什么， 繁花落尽，我心中仍留有花落的声音，一朵、一朵，在无人的山间轻轻飘落。 ——８４年初夏结绳记事 有些诗写给昨日与明日，有些诗写给爱恋，有些诗写给从来未曾谋面，但是在日落 所以，我要请你，请你跟随着我的想象，（但是要在日落之前，要在黑暗现身之前 想象着一只白色的飞鸟，在展翼之前心里永远无法满足的渴望。（云山之外的世界 多希望能振翅高飞，也许向东南，也许向西北，在令人屏息眩目的速度里，对着心 小小飞鸟所求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愿望，相知道山峦与河流真正的来处， 是不是，所有理想的寻求，都要放在一双纯白的羽翼上？是不是，在每一个清晨的 在每一个清晨的开始，在每一个生命的开始，请让我们都拥有一双纯白的翅膀，让 我的选择 人的一生，总该有一种坚持。总该有一些东西会令你激动，令你沸腾，令你热泪盈 也许有人会笑着说这一切不过是愚忠、愚孝、或者是些狭隘的痴情。也有人劝我们 他们哪里知道，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一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在这个岛上慢慢长大，在这个岛上读书做事，在这个岛上生下了我的孩子。我所 我只想在这一块与我有着极深关联的土地上继续走下去，身旁的每一个人他们的故 我活在这里。这无法替代无法舍弃的一切就在我的身边，我毫无选择的余地。 人的一生，总该有一种坚持，我的坚持就在这里。 我一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独白 １ 把向你借来的笔还给你吧。 ２ 把向你借来的笔还给你吧。 ３ 把向你借来的笔还给你吧。
我仿佛走在雾里。 我知道在我周遭是一个无边无际辽阔深远的世界，可是我总是没有办法看到它的全 我有点害怕，也有点迟疑，但是也实实在在地觉得欢喜，因为，我知道，我正在逐 因为，在我前面，在我一时还无法触及的前方，总会有呼声远远传来。那是好些人 我羡慕那些声音，也感激那些正在欢呼的心灵，是他们在带引和鼓励我逐渐往前走 雾里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不同的面貌和不同的命运。 我想，生命里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它的不同和它的相同，这怎样的一种无法分离的 我知道在我周遭的人都和我完全不同。不管是肤色种族，还是浮沉境遇，从极大的 可是，我又知道在我周遭的人都和我完全相同。我们在欢喜的时候都会微笑，在悲 因此，在那些远远传来的声音里，总有些什么会触动了我们，使我们在一刹那里静 在那如醉如痴的刹那，我们心中汹涌的浪涛也会不自觉地向四周扩散，在雾里，逐 而那叹息的回音也许还会在更远更远的山谷里起了更轻微的回响吧？ 如果真有一个人是超越这一切的，如果真有人能够看到每一种思想每一段历史的来
要怎样才能告诉你，我的极长又极短的一生里种种无法舍弃的贪恋与欢爱呢？ 我并不清楚我在做的是什么，可是，我又隐隐地觉得，我想要做的是什么，而在这 这就是我在多雾的转角处忽然停了一会儿的原因了。心里有些话，想说出来。也许 然后，才能转身继续向前走去。留在身后越来越浓的雾色里的那些作品，当然是我 对你来说，我是来过了，而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一个我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我。 因为，此刻的我，又已在千山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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