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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上海的新时尚

  敢为天下先,曾是海派文化颇具魅力的特征之一。然而,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里,生活逐渐殷实富康的上海人,冒险精神和创业意识却渐渐缺失。“各人自扫门前雪”、“谨慎有余、冲劲不足”、“顾眼前而没有远见”、“精明而不高明”,一度成为这座城市市民工作生活的真实状态。当创新的机制和创业的氛围使深圳、广州等城市生机毕现之际,有人戏称当时在综合竞争力上优势不再的上海“只有白领文化和蓝领文化”而没有创业文化。甚至还产生了这样的断言:上海是没有创业的土壤的!

  说到底,养尊处优的上海人是为“小家”所累,出外、处事时变得缩手畏脚,习惯于替别人打工。上海职业指导中心副主任盛祖欢一针见血地指出:替别人打工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老板炒了鱿鱼;而自主创业,却有可能是倾家荡产。白手起家走创业之路,这似乎和上海人多年来的审慎个性格格不入。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的产业结构调整,使国有企业的大批富余劳动力失去了原先的就业岗位。同时,企业也不再对职工大包大揽,劳动力的市场就业机制开始建立起来。一时间,“找饭碗”成为全社会共同关注的焦点。在完成了近160万下岗失业职工的岗位大转移后,上海市决策部门清醒地认识到,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要形成良性循环的就业机制,必须以市场为导向,致力于创造岗位的“增量”来扩大劳动者就业的“容量”。以创业促就业,才是解决就业问题的根本之路。

  政府:营造自主创业的新氛围???

  一个人创业,能带动一批人就业。人人都去创业,就会产生吸纳就业的乘数效应,激活经济增长的潜力。基于这样的认识,上海市政府部门首当其冲要做的,是尽快扭转下岗失业人员长期以来对“岗位”计划供给的观念和依赖,培育他们自主创业的意识和自觉。为此,上海市在全国率先提出了岗位“净增”的概念,于2000年将连续3年每年净增10万岗位列入市政府的“实事工程”,并建立了相应的责任体系,目标是动员社会各界,通过各行各业、各社区街道共同参与新岗位的开发,来增加就业机会,帮助下岗失业人员实现从救济型向自立型的转变,从被动安置转变为主动就业和创业。

  随着“净增”岗位被作为各级干部当务的“责任”和重要的考核指标,具有巨大就业吸纳潜力的创业之路开始在市民脚底下展开——

  “本来指望着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这个‘铁饭碗’也会说没就没了呢?”做了一辈子政工的王德新从上海港客运总站下岗时,已经54岁了,妻子早就下岗了,女儿还没有经济来源,一家三口就指着他那点退休费过日子了,真是让他愁白了头。不是没想到另寻出路,但是对于一辈子窝在厂里习惯了波澜不惊生活的老王,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岗位呢?后来,街道劳动部门领导找上门,说市政府为解决大龄低技能失业人员再就业,搞了个“4050”项目。其中有一个老北站地区自行车管理的项目不错,挺适合你的,鼓动他参加投标竞标。就这样,老王在忐忑不安之际,终于接下了街道的“任务”,当上了投标人,最终拿下了这个项目,开始了“自己给自己饭碗”的生活。慢慢的,老王不仅每月有了稳定的收入,而且还产生了“搞搞大”的愿望。在劳动部门的帮助下,王德新又揽下了其他地区自行车管理的活,摊子铺大了,一下子就招了50多名下岗人员,解决了他们的就业岗位问题。

  为了营造一个好的创业氛围,上海市政府及社会保障部门可谓用心良苦。而以“4050”项目为载体的五人运作机制,则是举全社会之力、引导市民创业以增加就业岗位的一项力措。所谓“4050”项目,是上海市专门为下岗失业人员中年龄在40岁以上女性、50岁以上男性等就业困难群体“度身定制”的就业项目,由社会各方献计献策、经专家科学评估而筛选出来。4050人群是就业市场上相对缺乏竞争力的一群人,技能低,年龄大,就业相对困难,针对这些特点,上海向社会征集适合他们就业的“金点子”,再加以完善为可行的创业项目,用市场化的手段确定项目的设计人、招标人、出资人、执行人、评估监理人,而下岗失业人员也必须在竞争中获得岗位,从而最大程度地提高下岗失业人员就业的成功率和稳定性。

  正如上海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局长祝均一所强调的那样:“4050项目虽然已成为上海家喻户晓的品牌,但更重要的是它建立了一种促进劳动者自主创业、自我就业的新机制。”上海市政府部门对下岗失业人员的创业导向,不仅仅是设计一种岗位开发的形式,而是创造了适合市场经济的、具有持久生命力的能源源不断孕育新岗位的制度模式。作为新机制的组成部分,上海还为市民创业推出了一系列配套措施:设立促进就业基金,提供从业风险保险、各类免费培训、社会保险优惠、税费减免、小额贷款担保等等,为他们提供全方位的服务。竞标成功的项目,吸收的下岗职工达到一定比例,可享受相应的优惠政策。如上海规定,创造的就业岗位不低于20个,其中吸纳“4050”人员数占从业人员总数的70%以上的项目,都有可能被确认为4050项目。政府对4050项目的支持政策包括:享受一次性项目开发补贴的扶持,有条件享受三年内免一切地方税费政策;符合开业担保条件的,可向市促进就业基金申请开业贷款担保等。凡此种种,都为自主创业者悉心铺路,在整个社会形成了一种积极创业的氛围。

  市民:从“等饭碗”到“给别人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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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府部门的引导和政策的激励,极大地改变了上海人的就业观念,赋予谨小慎微的上海人以创业的勇气。当替别人打工遭遇阻力或成为奢侈时,很多人萌生了自己做“小老板”的想法。据上海市职业指导中心副主任杨炜铭介绍,当初刚刚推介创业项目时,很多人是抱着观望的心态来的,但时隔不久,他们看到中标者的“成果”及其现身说法,许多人把“等、靠、要”的想法抛到了脑后,按捺不住创业的激情与冲动。“与其等饭碗,不如自己造饭碗”,越来越多的上海人尝试着跳入“商海”,通过各种方式自主创业,自谋职业。

  成淑珍,原本是二轻局的一名普通女工,下岗时已经40多岁了。突然间失去了收入的来源,家庭生活顿时陷入困境。之后的日子里,她四处打工,但由于缺乏技能,每每在应聘岗位时碰壁,有时好不容易觅到个“饭碗”,干过一阵又被辞退。在经历一段时间“上上下下”的迷茫之后,成淑珍动了自己干的心思。在4050项目的大型招标会上,她为热火朝天的场面深深震撼。“看着大家都那么踊跃地参与创业,还有那么多的优惠政策,我犹豫什么呢!”就这样,从无开业经验的成淑珍与人合伙做起了保洁生意。刚开始的时候,业务非常困难,第一个月只做成了一笔生意,就是给人家清洗了一次抽油烟机。合伙人退却了,成淑珍却咬牙坚持了下来。如今,“成惠保洁服务社”已经发展成为拥有10多名员工的小企业了,不仅解决了自己的吃饭问题,还给当初一起下岗的姐妹们提供了就业的机会。

  象成淑珍那样,许多上海人在浓郁的创业氛围中被推着、拥着、护着走上了创业之路。而上海经济的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又使创业的领域不断拓宽。大楼清洗、收旧利废、家政服务、旅游工艺、物业管理……他们参与创立的非正规劳动组织,大多属于服务行业,这些劳动密集性行业为劳动者提供了大量“见缝插针”的就业机会,一个个创业的新项目层出不穷,化为了下岗失业人员自主就业的一条条新路。在创业的路上,到处都留下了他们打拼的身影。

  目前,类似这种服务社形式的非正规劳动组织(灵活就业组织),凭借自身的存在价值和国家的优惠政策,正在滚雪球般地壮大,并已经成为上海解决就业问题的一股不可小觑的新生力量。据有关统计,上海五年来已诞生了1.69万余家非正规劳动组织,吸纳就业20余万人。

  天山路1800号,上海市职业指导中心的所在地。现在在很多下岗失业的人群眼里,已经成为“再造饭碗”的圆梦之地。每隔一段时间在这里举行的“4050项目”招标咨询活动,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失业人员前往“淘金”,咨询现场人头攒动水泄不通。更多的市民则会去电询问,对新推出的项目充满期待。下岗失业人员刘天权感慨道:“现场的气氛,让我们这些原本来找政府要“饭碗”的人自惭形秽,羞于启齿,不知不觉也产生了闯一闯的想法,跃跃欲试。”浓郁的创业氛围,使很多下岗失业人员重树信心和勇气,创业的种子在他们心中萌芽。一些创业后当上“小老板”的市民说,如果不是政府的4050工程,他们一辈子也想不到要自己创业当老板的。正是社会良好的创业环境,以及搭建的创业平台,才使他们做成了这件以前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培训:提升劳动者的创业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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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劳动保障部门在调研中发现,下岗失业人员的就业困难不仅仅输在年龄上,还在于缺乏适应市场需要的技能和素质。在这种情况下,要使毫无经营经历的他们从就业的弱势群体转变为自主创业的经营者,难度可想而知。另一方面,在有着2万多人参加的4050项目咨询现场进行的问卷调查显示,80%以上的人都有自主创业的愿望,但创业过程中,他们除了面临着融资、寻找适应市场的项目、寻觅场地等困难之外,经营能力的极度匮乏,也往往使他们无功而返,甚至陷入新的困境。

  针对这一现象,上海在培育下岗失业人员创业观念的同时,十分注重对他们创业能力的培养。自1998年起,上海职业指导中心就开设了主要面向下岗失业人员的创业培训班,培训的内容包括怎样选择适合自己又与市场合拍的项目、如何设计和制订创业方案、如何申请贷款、如何寻找场地等,甚至还有诸如信心的培养、怎样沟通交际、遇到挫折后的心理调适等,几乎涵盖了创业者所能体验和经历的方方面面。创业培训的师资,则是由高校的教师、业界的专家以及创业成功人士组成。经过不同层面的培训教育,真正使有创业意愿的劳动者,无论在角色意识还是综合素质上,都拥有创业的能力。

  年届半百的杨伟明5年前下岗后退养在家,儿子未成年,以最低生活保障线度日,一直心态失衡,认为辛苦几十年,到头来鸡飞蛋打。在街道就业援助员的指引下,杨伟明参加了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主持的27期创业培训班,3天后,心潮难平的杨伟明就主动给担任培训班老师的上海第二工业大学徐本亮写了一篇学习心得。他说:“老师没有用美丽动听的词汇来点缀改革中的成绩,而是中肯地讲述了国家在改革中的困难,尤其是失业状况的严重性,以及与世界各国的经济发展和失业实况的比较,承认现状使我们增强了信任感。同时,他还把政府所采取的措施及随之出台的一系列帮助就业、创业的政策如实告诉我们,使我们这些与外界接触少、见识面小的失业者开阔了眼界,找到了创业的感觉,学到了创业的本领。”如今,从培训班结业的杨伟明已定下创业的目标,开始了建材营销,他准备先办个小店,以后有了基础再办个小厂。?

  在开展创业培训时,上海市通过“入门教育”、“实务知识培训”、“个性化辅导和跟踪扶持”等三个段落的新模式,尽可能使创业者减少不必要的风险,少走弯路。根据创业者“想、要、能”的三种不同状态,创业培训在内容上设计了精炼实用的五大教学模块,即创业心态调整教育模块、政策法规实务模块、小企业经营管理实务模块、经营者综合能力培养模块、如何制定创业计划模块,以尽可能短的时间最大限度满足学员创办企业所需的知识和能力。对拟创企业的特点,则针对性地组织专家进行辅导,如指导学员修改、完善创业计划、帮助学员考察经营场所、策划安排开业进程等,千方百计帮助他们解决创业中的各种难题,从而大大提高了创业的成功率。据统计,参加创业培训初级班的学员,开业成功率达到60%左右;而“入门”后有选择地进入高一阶段创业培训的,有80%的梦想成真。目前,上海已通过数十期创业培训班,孕育了1万多个成功开业的“小老板”。而通过他们创业孵化的小企业,又为社会创造了不计其数的就业岗位。?

  上海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有关人士指出,如果说政府给政策是“输血”,那么创业培训则是“造血”。作为政府促进就业的重要手段之一,创业培训是整体提高劳动者素质和就业竞争力的切入点。新近,根据市民创业意识普遍增强、创业观念成为全社会共识的现状,上海市又进一步提出,要继续推进创业培训,不仅要进行简单的经营能力的培训,而且要形成保证创业培训质量的新机制,其中包括拓展个性化培训、培训质量的科学评估、建立创业培训的实训基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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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愿团:扶上马还需送一程 ???

  “我只是个普通的下岗工人,要不是又开业指导专家帮忙,哪里会有今天啊!”正在铺里打点生意的高光泽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感激。两年前,下岗多年的高光泽与几个下岗伙伴办起了一家维修服务社。好不容易接到一个装修仓库的工程,从未赶过装修的他胆怯了。是开业指导的专家们手把手的教他怎么设计图纸怎么施工直至工程完工。高光泽说“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却给了我这么多的帮助……有那么多各行各业的专家们护着,再难的路也能走过去。”?

  与高光泽相似,眼下上海诸多成功迈出第一步的创业者,大多亲身感受过开业指导专家手把手的服务。曾经指导了100余名下岗失业人员创业的专家志愿者张用说:“众多下岗失业人员在创业路上难免有困难、风险,特别是适合现有就业困难群体创业的项目,大多是产品周期较短、竞争较为急剧的项目,其创业后的生存发展更难。我们为初创业者指点迷津,可以使刚刚重拾信心的他们,在创业的道路上走得更稳些,更远些。”

  “政府对创业的支持,关键是技术的援助,某种程度上,这比政策优惠和提供资金更重要。”上海职业指导中心副主任盛祖欢坦言。而专家志愿团正是这样一支为下岗失业人员创业提供专业咨询和技术服务的特殊队伍。对于开业求助者,开业指导专家们不仅有专场的指导“门诊”,还以“会诊”、“上门就诊”、“私人医生”的方式一对一的跟踪服务,提供从开业策划、项目论证到失常分析、投资分析、企业诊断等近20个方面的“开业一条龙”服务。这种具有中国特色、时代特征和上海特点的开业指导服务体系,让很多原本对创业不甚了解、创业过程中差点半途而废的人走上了成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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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岁的王国玲从国营菜场下岗后,竞投“绿色餐桌服务社”项目中了标,但从未接触过经营管理的王国玲根本不知从何着手。志愿团专家王震寰不仅帮她进行实地考察选址,还帮她做项目分析、成本测算、利润预测,形成了完整的开业方案,并举荐她获得了30万元的银行贷款,使她的“安帮共和新绿色餐桌服务社”顺利开业,吸收了62名下岗失业人员。头三个月,由于王国玲缺乏经验,服务社经营不善,员工人心浮动,陆续有52名员工离开,剩下的也不安心。气馁的王国玲动了放弃的念头。曾为许多跨国公司出具审计报告的财务专家王震寰立即赶到服务社,接连几天苦口婆心劝说工人要同心协力渡难关,还仔细帮助王国玲分析生意不顺的原因,一起寻求对策,使服务社的业务有了转机,日供客饭现已增至7000多客,日销售额在2.5万元左右,47个下岗人员在此重新就业。现在,老王除义务帮助服务社把好财务关外,每月都要给王国玲打电话询问业务情况,指导她做好市场营销和人员管理,而王国玲由于经营走上正轨,已经提前还清了贷款。?

  作为在创业之初“推一把”的公益性团体,他们为下岗失业人员的顺利起步立下了汗马功劳。成立两年多来,由500多个个人及团体会员组成的专家志愿团,累计已经为下岗失业人员提供了2万余人次的开业指导服务。但是,盛祖欢认为,建立职业化的开业咨询人员队伍,把“开业咨询”制度化,才是长期有效的运行机制,才能为营造创业环境提供更加强有力支撑。为此劳动保障部门准备花2到3年的时间,从地区的就业服务机构开始,在上海建立一支有执业资格、能“授人以渔”的开业指导培训人员,以进一步提高市民创业的成功率。?

  随着创业者队伍的扩容,以及对创业质量的追求,一些社会咨询公司和培训机构也被导入创业的体系中。上海市劳动保障部门以“政府采购服务”的模式,拨出专项资金,由这些中介服务机构提供创业项目的评估和总结报告,为今后提高创业成功的“准星”作参考。政府和社会机构共同来做大“开业指导”这块蛋糕,在上海还催生了一个全新的产业——就业服务业。

  复旦大学就业和社会保障研究中心主任袁志刚教授认为:有源才有流,有人创业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就业岗位。在发达国家,实施创业培训,提供创业服务,培育创业人才也是解决失业问题的重要手段。上海以创业作为解决下岗人员就业“瓶颈”的突破口,抓住了问题的本质,拓展了就业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