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当我所在的这家国企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我已经到了35岁。从25岁起,我在那里整整干了10年,挥洒了我的智慧和汗水,从一个普通的业务员,做到了部门经理的位置。老总很欣赏我的才干,他多次在不同的场合,公开或私下暗示我,等时机成熟时,一定会提拔我当他的副手。不过,由于我直言不讳的性格,得罪了许多中层干部,他们一有机会,就在老总面前告我的刁状,但老总始终不为之所动。正当我准备把青春的“尾巴”下赌在那里,以期达到事业的巅峰时,公司各种潜在的亏损终于像火山一样迸发了出来。和大多数职工一样,我只好无奈地做了买断工龄的选择。怀揣着2万多元的养命钱,最后望了一眼人去楼空的公司大楼,我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恐慌。
妻子的单位效益一直不好,我是家里经济上的顶梁柱。作了短暂精神上的“调理”后,我决定打起精神来重整旗鼓。我自信地认为,凭着有十年做出口销售和部门管理方面的经验,再加上华中科技大学的“过硬”文凭,在外面找一家“专业对口”的单位应该有十足的把握。然而,我却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处处碰壁。没想到,下岗的三个月后,一次偶然的机遇结束了我的求职奔波。
那是去年三月的一天,由于经济拮据,我陪妻子到汉正街买廉价的消费品。妻子在拥挤的商摊群前四处寻觅着,找价廉实用的商品,我则漫无目的、心灰意冷地跟在她的后面。当转到离江汉桥下面不远的一个卖塑料袋的门面时,我停下了脚步。或许是出于一种对本行业的敏感,或是一种潜意识的求职冲动,在摊位前,我问了很多,有些很专业的问题使那位年轻的销售员难以作答。这时,一位一直在内间打电话的中年人见状,热情地与我攀谈起来。一问,原来他是这家摊位的“老板”,姓宋,是浙江天顺塑胶公司武汉办事处的经理。该公司是一家家族式的民营企业。汉正街的这个门面是他们公司的摊点之一。这天他刚好“巡查”至此,我在交谈中所显示的才华,对市场独到的见解、预测和分析,宋经理听了后频频点头。最后,他兴奋地对我说:“我相信我的眼力。我们公司正缺像你这样能开拓国际市场的专业人才。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不嫌‘屈就’的话,明天你就可以到公司报到,当我的商务助理。”天呀,当时我简直是以为听错了。困境中,私企老板竟主动地向我抛了“绣球”,而且还是“一步到位”。欣喜之余,转念一想,私企在用人方面就是这点好,看中了你,就可以当场说了算。我当时发誓,到任后,一定要竭尽全力,重铸事业上的辉煌。
运作中,老板悄然埋下“地雷”
走马上任后,宋老板果没食言,给了我销售和人事管理方面很大的权力。至于说到公司销售市场的战略调整,人员的组合,宋老板更是对我言听计从。我新计划的要点为:一是鉴于国内对质优价高的塑料购物袋用量不大,货款难收的现状,以后将公司的销售重点转移到国外,销售网络由我负责来建立;二是“招兵买马”,进一批外向型的销售员,增强公司的对外销售力量;三是在武汉办厂,除了垄断本市大商场和名牌服装厂的高档包装袋外,其它的产品主销国外。这样做,可以减少运费,也便于我们生产方面的管理。
宋经理思考了几天后,决定全盘采纳我的“进言”。过了几天,他向广州总部汇报后,调拨了500万的启动资金,我们开始了二度创业。
第一个目标通过我的努力得以顺利地实现。我把我手上尚存最优良的国外客户成功地“嫁接“到了公司,还通过上网,参加广交会等方式,又寻得了新的客户资源。与此同时,招聘新人和办厂的筹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在招人方面,宋经理对我“首肯”的新人基本不持异议,只是把他的亲侄女从惠州专门调来,安插在生产经理这个最关键的位置上。他侄女惠美名义听我的,实际上直接受命于宋经理,这是宋总对我留的一手,埋的一颗“地雷”。当然这一点我是在后来才逐步意识到的,最终品尝了其“爆炸的威力”。涉及到办厂的具体事宜,虽然它消耗了我巨大的精力,然而,它还是成为我为顺风公司建立的最“眩目”的业绩之一。
在新厂房的选址的问题上,宋经理打算在市郊买一块便宜的地皮,而我则力主在台商工业园建厂房,只租不买。这样虽然租金高些,但公司属于外向型的企业,可以享受许多政策方面的优惠,更不存在临时停水断电之虞。宋经理问我:“以后较高的租金如何消化?”我对他说:“正因为我们生产的是专供出口的高档塑料袋,所以要有一个高起点,较高的租金等生产成本可以分摊在较高的出口售价中。另外,一旦外商来看厂,优良的生产环境也可以促使他们下单的决心。”对我在此方面独到的见解,宋经理无话可说。接着,在购买设备的问题上,通过在日本和台湾的供应商中进行反复比较,选择了售价较低,但实用性能强的台湾设备。设备安装到位后,在生产技术人员的安排上,宋经理花高薪从广东本部请来了专业师傅,也保证了设备一次调整成功。工厂刚建好,恰巧在这时,我的一位英国老客户史密斯来汉,看了我们新建的厂房,运转正常的设备和刚刚下线的各种高档的塑料袋样品,信心大增,当时就给我们下了一份很大的订单,够工厂生产大半年。这一切,我想是得益于我建议宋经理采取的建厂上的“速战速决”、较准确的市场定位和经营上的调整;当然,也离不开宋经理的放手和积极的“配合”。
大梦醒,我被老板“扫地出门”
看着每天忙碌不停的生产机器,手上捏着几份利润丰厚的外商订单,宋经理的底气一下子增加了很多。那一天,宋经理把我叫到办公室,他用“商量”的口吻对我说:“大陈啊,你为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广东总部的总裁(实际上是他的父亲)非常赞赏。总部打算进一步扩大出口和内销,决定在重庆再建一个分厂。你在这方面已经积累了成熟的经验,为了保证马到成功,我们决定让你牵头,在公司自主选人,如果你考虑好了后,下个月就可以动身。”
宋经理的话使我颇感意外,我也没有往深处想,只是强调说:“宋经理,你们不能为公司的表面繁荣所迷惑,更不能急于冒进。目前,武汉的工厂还有许多生产上和管理上的不足,等我完全理顺以后,再考虑去西南发展也不迟。”宋经理听完后,默不作声,但这场不和谐的谈话却为以后让我“隐退”埋下了伏笔。
随后,我慢慢地发现,宋经理的侄女惠美开始公开不把我放在眼里,除了在生产上与我为难,销售上也时常乱插杠子。生产上出了乱子,我旁敲侧击地问缘由,可管生产的主任拒不作答,说是惠美已经跟他交代过,出了问题由她负责。而这位管生产的主任来自广东,他心目中更相信惠美在公司比我更有实力和地位。我把这些反常的现象向宋总汇报后,他的态度很“暧昧”,不阴不阳地对我说:“其实你和惠美都是我的得力助手,我绝对没有‘内外之分’。出了问题,要在本部门找原因,不要动不动就怪罪别人嘛!”“但生产要根据销售的合同严格执行啊!两者要协调,不然的话,做错了会招致国外客户的索赔!”宋经理听完后,一改以前温和的语气,十分不耐烦地说:“我看惠美也没有什么坏心。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在销售上的那些套路,她已经十分清楚,只是处于‘客气’,才没有‘真枪实弹’地与你对着干。还是那句话,你们有事,双方协商解决,别让我从中难堪。”
听了这些几乎不近人情的话,我当即意识到,宋经理在张开一张无形的网,悄悄地向我四面撒开。说不定,惠美与我的对立,本身就是宋总经理怂恿的,因为他觉得惠美的翅膀已硬,可以独当几面了,处处给我出难题,给我脸色看,就是在逼我走人。本来我是想再忍一忍,静观其变,再作决断的。但在这不久,由于惠美自作主张,将国外客户的一个规格的塑料袋印刷图案擅自改变,发货后,招致全额对外赔款。只听了惠美的汇报后,宋经理不问情由,硬说是我把外商的订单接错了,对我劈头盖脸地喝斥了一顿。我终于意识到,他们“赶人”的居心已明。在我到惠美做经理助理第20个月后的那天,我愤然地向宋经理提出了辞职。
一场打拼一场梦。这次经历给我留下了惨痛的教训:其一,我把手上最大的无形资产拱手交给了他们,我却失去了一切,成为一个再没有价值可利用的人;再者,我过于相信老板,没有及时从各种不正常的现象中看出不良的苗头,重新“洗牌”,却一步一步地陷进了老板事先设计好的圈套。最后一点,我没有在公司入股,他们永远把我看作为其打工的“局外人”。在此,我提醒各位为老板当助手人士,当你选择在一家公司发展时,一定要跟个好老板。否则,你“死心塌地”地为他卖了命,他却无情地将你“扫地出门”。
当然,遇上好老板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