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昭程是崇高的，他身边的妻子同样崇高，他们的家庭格言尤为
崇高。这是记者走近这个家庭的感受。

　　胡昭程的妻子张彩云是湖南省桂东县城关小学的教师。记者第一
次接触张彩云是2000年12月16日，也就是昭程去世的前5天。当时她正
在医院照料病危中的胡昭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珍贵，但她还是
抽出时间接受了采访，这是一次感人肺腑的采访，她含着泪讲，记者
流着泪听。

　　“旧社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天应该是：一人当官，全家从
严。”

　　1978年，张彩云与胡昭程结婚，新婚燕尔，胡昭程对妻子说：
“彩云，你嫁给我这个当教师的，可得跟着我吃苦啊。当教师的，生
活上清贫，工作上劳累，你可别后悔啊！”妻子幸福地说：“为相爱
的人分点忧，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我今生今世无怨无悔。”

　　风雨同舟22年，张彩云可真正领会了什么是苦：“1987年我患严
重肺结核住院3个多月，医生建议改行。当时的教育局领导通知人事股，
照顾我离开繁重的教学岗位，可昭程不同意，说：‘彩云，全县需要
照顾的老师太多了，我们不能带头要这个照顾。’1990年，昭程当局
长了，我却更加劳累，旧病复发，又住进了医院。医生找到昭程说，
如果再坚持这样，治好了又发，我们可不知道怎么治了。你也该为妻
子多想想啊。我也请求：‘昭程，给我换个工作吧，我太累，换个轻
松的岗位，也好照顾家里，更好地支持你的工作。’昭程说：‘彩云，
不是我不体贴你。我当局长，很多双眼睛都看着我。知情的了解你的
困难，不知情的以为我在以权谋私。’后来，教育局管人事的副局长
郭立伟与其他领导商量后，瞒着昭程给我调动了工作。我高兴地准备
到新岗位报到，昭程知道了，硬是将调令追回来。郭立伟又命人事股
重新开出调令。为这件事，昭程竟与郭立伟争吵了起来。结果第二次
调令还是被昭程追了回来。从此，我再也不敢跟他提调换岗位的事了。”

　　张彩云摸透了丈夫的脾气，“严”字当头，工作上一点也不敢松
懈，学校多次评她为优秀教师，但从来没有拿到奖状。为什么呢？材
料一报到教育局，胡昭程便从优秀教师名单上把妻子的名字划掉。他
还这样解释：“对我家里的人更要严格要求一些。”

　　张彩云说：“他对我如此，对女儿，对其他亲戚都是如此。昭程
常说：‘旧社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天应该是：一人当官，全家
从严。’这就是昭程的家庭格言。”

　　胡昭程的儿子胡涛是弱智，家庭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胡婷身上。婷
婷聪明活泼，从小练习书法，写一手好毛笔字，又会几种乐器，从省
司法警官学校毕业，原指望当局长的父亲给她安排在教育系统。胡昭
程却说：“全县待业的人那么多，有的师范生还找不到岗位，我女儿
不能优先。”直到胡昭程去世，婷婷还在待业。

　　表妹黄小凤幼师毕业了，是委培自费的。她想当教师。舅父先后
7次登门要求，胡昭程解释说，只有确属教育战线委培的师范生才能安
排，像小凤这种情况全县还有不少，小凤安排了，其他人怎么办？舅
父见胡昭程死守原则，毫不松动，便搬来胡昭程年过八旬的母亲来做
工作。母亲说：“儿啊，你不是管教师的吗？让小妹也沾沾你的光，
妈求你了。”胡昭程还是没答应。

　　外甥女陈友群在本县新坊乡一个部门工作，夫妻分居多年。县里
一位“能拍板”的人对她说，你姨父是教育局长，只要他把我妻妹调
进城关或城郊，你就进县机关工作。胡昭程听了后说：“人事问题怎
么能做交易呢，你到乡下好好干，再干几年，组织上会按政策考虑你
的问题的。”

　　张彩云说：“昭程对家人，对亲属似乎不近人情，当时也得罪了
一些亲戚，但后来我们都理解了昭程。尤其看到他病危期间，从北京、
省里到市里、县里，数不清的领导和教师、群众来医院看望他，对他
这么高的评价，一些原先有看法的亲戚说：现在终于明白了，昭程做
得对，做得值，人民就是需要昭程这样的官。”

　　“你为教育付出生命，我为你付出感情，无怨无悔。”

　　记者提出看看胡昭程的有关资料，比如说拍的家庭照片，写下的
东西。张彩云仅仅找出两张不是在照像馆照的“全家福”。写的东西，
她找出了胡昭程的33本工作笔记。那是1994年以来写下的，每年平均
5本，全县已经整体搬迁的63所学校，每所学校如何选址、设计、筹资、
放线施工、质量监督都有详细记载，但没有什么闪光的语言，在工作
中累病、昏倒的情节，笔记中只字未提。

　　张彩云说：“从昭程的身上，我看到了共产党员的风范。他心中
装的只有工作，只有他人，唯独没有自己。每天下班后，我就站在窗
前望着远处昭程应当出现的地方，这种时候少则半个小时，多则一两
个小时。饭热了又冷，冷了又热。我多么想一家人轻轻松松吃顿热饭，
可饭菜端上桌了，孩子叫他吃饭几遍了，他还在房里写写划划迟迟不
出来。好不容易坐下来吃上几口，接到一个电话，丢下碗筷就走。我
生病住院他也没空陪我。有些人产生了误解，说我们夫妻感情不好。
有一天，趁吃饭的时候，我说：‘昭程，你还不挤出时间和我一起上
街散步，人家都说我们的感情不好了。’昭程笑了笑：‘感情好不好
还要人家说？我们夫妻好未必还要做给人家看？’”

　　记者问张彩云，此刻最想对丈夫说句什么话。她擦着红肿的眼睛，
接过笔在记者的采访本上饱蘸深情地写道：“昭程，你为教育付出生
命，我为你付出感情，无怨无悔。”

　　张彩云说：“昭程是不轻易表露自己感情的人。他把对妻子的爱，
对儿女的爱，对父母的爱深深埋在心底。这次在医院，他对我说：
‘你总是说我们难得在一起，现在不是天天在一起了。’听到这话，
我心如刀绞，天天与他厮守在一起是我难得的福气，但这个福气的代
价太大了。”

　　被诊断为患晚期肝癌后，胡昭程一直瞒着妻子，怕的是妻子早一
天知道早一天痛苦。对妻子说是胃病，动了手术，吃了药就会好的。
当老局长方绪远夫妇来看他，问起他的病情，他趁彩云不注意，用手
指在茶几玻璃上写了一个符号：“Ca”。后来他大口吐血，进入昏迷
状态，极度危险，组织上和医院才将病情告诉张彩云。彩云当时昏了
过去。可她醒来出现在昭程的病床前时，又强展笑颜，装着仍不知真
情，还安慰道：“医生刚才又说，胃病没有生命危险，你不要胡思乱
想。”胡昭程听了点点头：是的，是的。两行泪珠却慢慢滑向枕边。
这一对恩爱夫妻，事业的伴侣，就这样相互传递着最后的温柔和体贴。

　　胡昭程离开我们一个半月之后，2月6日清晨，记者再一次电话采
访张彩云。张彩云坚定地说：“在我的心里，昭程永远没有走。省委
书记都来我家慰问，到处都在向昭程学习。记得有一幅挽联这样总结
他：‘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今天我想说：昭程，我以你
为骄傲，以你为自豪，以你为榜样。我永远记住你的话，天天走好路，
好好做工作！”